那他吃了,就算不能回到从前,肯定也能多活许多年吧。
谢濯玉握着玉盒想了很久,手指用力到指尖发白,最后还是先藏在枕下,起身穿衣去洗漱。
刚洗漱完从屏风后转出来,就见房中坐了个人。
——能悄无声息地出现的人,除了晏沉还能有谁。
他正一边翻书一边慢条斯理地喝茶,旁边的桌上则摆满了各式各样的早点。
谢濯玉一边用发带束起头发一边晏沉走去,在看见他的一瞬已经自然地放松了下来,方才一直在心里盘旋的纷杂思绪都被暂时压下。
他在晏沉身边坐下,飞快地扫了一眼桌子,拿筷的手顿了顿,忍不住偏头去看晏沉。
晏沉将那碗紫菜鲜虾小馄饨端到他面前,对上他的目光嘴唇翘了翘:「怎么了,不合你口味么?」
晏沉说这话时笑得一脸随意似是调笑,只是手上却用力捏紧了筷子。
谢濯玉看着不挑食很好伺候,深交之后才会知道,这人有多么挑嘴,不爱吃的就不着痕迹避过一口也不吃,夹他碗里他不会拒绝只是淡淡皱眉,然后就剩到最后也不动一筷。
问就是,不重口欲。
晏沉与他在一起后逐渐摸清了他的忌口与喜好记在心里,过去了这么多年却仍记得清清楚楚。
忘记是什么时候,可能是换了新厨子的那日,晏沉回了自己房间后撑着头列了一个单子交给半夏,让她去转告厨房以后做菜要注意什么。
单子长得能叠两折,半夏垂眼扫了两眼,从食材到做法皆说得清楚,甚至有一条是「生葱可以有少许,不许放熟葱」,再抬头看向晏沉的目光都深了几分,不等他冷言开口转身就跑。
留下晏沉坐在位置上眼神晦暗,不知想些什么。
可人总是会变的,感情尚且会淡,又何况口味呢。
谢濯玉现在的这一眼唤起了晏沉心底始终存在的那些担心——他担心,谢濯玉的口味早就变了,而他一直都弄巧成拙而不自知。
哪是不合口味,就是太对口味了。
仔细回想一下,和晏沉一同用饭时的饭菜永远正好地戳了他的心坎,以至于他甚至忍不住想怎么有人与自己的口味这么相近。
可现在一想,其实每一道菜都是晏沉的小心思……这人对他的喜好知道得一清二楚。
谢濯玉定定地看了他一会轻轻地摇了摇头,低声说了句没有就埋头开始进食。
而晏沉捕捉到他那弯了一瞬的眉眼,整颗心又落回了原地。
是了,世间善变的人无数,独独不包括谢濯玉。
食不言是一直都有的习惯,两个人安静地用着早饭,连偶尔的筷勺与碗碟碰撞发出的轻响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谢濯玉咽下最后一个小馄饨,刚搁了勺子面前就被递了一方雪白的帕子,一抬眼对上晏沉带着笑意的深邃眼瞳。
他接了帕子轻轻擦拭嘴唇,然后突然想起什么,主动开口道:「对了,容乐珩是不是走了?」
晏沉笑容一僵,慢慢地垮下脸来,半晌才嗯了一声:「昨天就走了。啧,他那家伙一年到头到处玩各界跑,天天不务正业根本找不着人,你管他干嘛。」
「你怎么这样说他,有人生性。爱自由爱玩罢了。我只是奇怪,他怎么走这么快,甚至都没来跟我道别一声。」说着,谢濯玉又伸筷夹了个小笼包低头咬了一口。
「你怎的知道他走了,他派人跟你说的?」晏沉皱着眉突然问道,竭力保持表情不变,但话语还是流露出了些许焦躁,「小玉,你是不是很舍不得他,所以不想他走?」
谢濯玉咽下了嘴里的肉馅,敏锐地从他这话里听出什么不一样的情绪,抬头对上晏沉写满认真的黑瞳,突然感觉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酸溜溜的味道。
晏沉该不会是吃醋了吧……?他迟疑了许久终于从脑海里扒拉出一个陌生的词,甚至怀疑自己弄错了。
可是再看两眼捕捉到晏沉眉眼间闪过的一抹焦躁后,又觉得确实是。
谢濯玉咀没忍住弯了弯眼睛,突然就想跟他开个玩笑:「非要算的话,容乐珩也算我的朋友吧。他不辞而别,我关心一下他不是很正常么?」
晏沉听着他这话,脸色愈发黑沉难看,额头青筋直跳。
「他昨日晚上应该就出朱雀境了,现在怕是都到魔界边界了,」他突然露出一个恶意十足的笑,开口说的话也带着自暴自弃的意味,「因为他老要黏着你,还故意气我看乐子,所以我让人把他绑了丢开。」
「小玉,」晏沉哼笑了一声,「你再问上两句,他今年就不能回来过年了。」
而且,还得在那蛮荒苦寒之地多受几年历练了。他在心里小声补充,但到底没把容乐珩的去处告诉谢濯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