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率禁军赶到的时候,那样的场景,我此生都不愿再回忆。一切归于沉寂,悲泣亦来不及,就连死亡都是无声无息的。
是非对错,早就在鲜血中越陷越深,执迷成仇了吧。我虽不知这个自称是前朝皇太孙的人是谁,受谁指使,但皇太孙已逝,他绝不是。”
“如此说来,这些人,都是被那幕后之人所控,他教养他们,让他们对自己前朝皇族的身份深信不疑,复仇是他们唯一的目的。”应时感到有些棘手,他们已然隐匿了气息,再无法追踪到了。
“可,太子何辜啊?”皇后看着太子双目紧闭的样子,心中悲痛难忍。
“我该去上朝了,处理后续事宜。”皇帝长叹一声,转身离开了,无形中身形却佝偻了许多。
“陛下,臣罪该万死!”丞相以头抢地。“卿兰并非臣亲生,是臣收养的孩子。那年她还是个孩童,臣万万没料到,会是如今的结果啊!”
“罢了。”
东宫这边,四人拜别皇后,回到应时的府邸,试图寻找方法救太子,却见妖王萧寻竟等在门外。
“你们没事吧?”萧寻很是焦急地上前,视线上下仔细打量过他们,“我感知到微尘被使用,还以为是你们出了事情。还有……”
“你说,微尘被使用了?”应若一惊,抬手打断萧寻。
“那杜嘉毅……”花染和墨悦立刻担忧起来。
“你的法器,能追踪到位置吗?”应时也问道。
“可以。我这儿还有一事。”萧寻继续道,“在我感知到微尘被使用时,青羽和我正在处理族中事务,那瞬间她突然似是受到了重伤,却突然间仰天大笑,之后便消散了。我不确定她的异样与此是否有关联,但我在很多年前做好法器时,曾交由她保管。她,似乎是在其中做了些手脚。”
事情变得更加扑朔迷离,“先追踪法器。”几人当即出发。
荒漠,峡谷,风沙。灰黑色的岩壁纵横交错,壁立千仞。
“这里便是法器最后出现的地点了。”萧寻望着四周陡峭苍然的崖壁,寻找感应着。终于,在崖底的一处角落,萧寻挥开覆盖的层层沙石,找到了微尘。旁边,还有一根青色的翎羽,上面沾染着浓烈的血气。
“这翎羽,原本应是在微尘里的吧。”应若平静地陈述着,就好像它并非是针对她而来。
“这翎羽是青羽的?倾尽全力的致命一击,为何?是报复吗?”应时忽然激动起来,连声问道。
“这不重要,也许是复仇,也许是被魔蒙蔽了心智。”应若心里已经有了答案,青羽长老也许和青鸾是相似的原因吧。她也并非有意含糊其词,只是她不记得当初那段仇恨的原委,也无法详细解释。
“杜嘉毅遭遇过魔族,被抢夺了微尘,也不知现下如何了。能感应到微尘停留过的地方吗?”应若看向萧寻。
在不经意间,应若将那支翎羽收进袖中,暗自叹息。“青鸟一族,真是固执啊,可这一次,还是找错了人吧。我念着青鸾从前对妖族的尽心,留了她一线生机,也不知她现在何处,看到后辈为她复仇至如此地步,又会作何感想。”
“我尽力。”萧寻闭上眼,复又疑惑地睁开,“也在这附近。”
循着灵力,他们来到了一处洞穴前。里面,似乎有打斗的声音传来,也有魔族的气息。几人正欲施法,却见一团魔气旋转着飞速冲出洞口,看不清其中的面孔,还有一句渐行渐远的:“人族、妖族还不是一样的歹毒,微尘这样的法器竟然暗藏杀机。哈哈哈……”
走进山洞,借着法术的微光,沿着地上凌乱的打斗痕迹,斑驳的血迹夹杂其中。一路深入,见得杜嘉毅躺在地上,似是受了伤。
“小师叔!”应时先一步上前,扶起杜嘉毅,为他疗伤。不久后,杜嘉毅幽幽地睁开眼,一行泪自他眼角流下。
“刚刚伤我的,竟是我师父。我,我师父,他竟然是魔族。之前他要我前来,是想说服我也加入魔族,他还夺走了微尘,将我一直困在此地。我没想到,也想不通,为什么?”杜嘉毅有些颠倒地说着,掩面无声,痛苦却无能为力。“也许他还念着些旧情,没有将我赶尽杀绝。”
“他方才来的时候还说。”杜嘉毅难以置信,又难以理解似的,“他说,魔族少主,已经死了,而那少主,原是我哥哥。可是,怎么会呢?我明明是孤儿,我不会有哥哥的,对吧?”他抓住应时的肩膀,颤抖的摇晃着,祈求地看着他,又再度转过头,面对着漆黑幽暗的洞穴深处。也许,只有无尽的黑暗,才能渗透出深入骨髓的悲哀。
再多的安慰都显得单薄,他们只有静静地陪着杜嘉毅待了小半日。
“萧寻,不必忧心,微尘已经寻到。青羽,你带她回去吧,兴许还有重来看清真相的机会。”应若把那根翎羽交给萧寻,在上面附了一丝生命力。前人的恩怨,不该由后人承担。“妖族,交给你了。”
“好。我会肃清魔族,护妖界安宁。”萧寻说罢,便与众人道别。
“真假难辨,是非难定。走吧,我们先回去。”几人便踏上了回长安的路。
马车内,杜嘉毅闭目调息,脑海中总是浮现出魔气翻涌,面目不清的人还是魔气绝身亡的样子,谁也不知道,他是否有过动摇。墨悦和花染驾着马车,一时间,也因这变故而沉默。
应若和应时在前方,各自骑着马,一白一黑,比肩同行,思绪万千。总觉得,也许是突如其来的冲击,杜嘉毅,和之前端方克己的他,有哪里不太一样了。恩怨纠葛,谁也不能免俗。
世间恩怨,不总分明,背怨憎裹挟着的人已深陷其中。或因心有不甘而起,或被人利用,扭曲事实,也不无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