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黑黝黝的甲虫被他从罐子口夹出来,形似蛇,两眼旁凸,尖牙外露,在他指尖不停缠动。
“你知道轩辕蛊么?”他抬起眼,饶有兴趣地问她,“好东西。”
季无忧死死盯着应离手中那只虫子。她怎么没听过?当初辽玥身体里进了这玩意儿以后半死不活的样子至今都还历历在目。
“别怕。”应离温声道,“这是已经被唤醒的,拿我的骨血养活了的一只。本想着哪天我哥出事了给他吃,现在看来,要易主了。”
季无忧咽了口唾沫,使劲往后躲,躲到脊背严丝合缝贴住后面的树干,也阻挡不了应离夹着那只蛊虫朝她面前递。
刚碰到她的唇角,季无忧终于沉不住气,大叫一声,脑袋往一侧偏,颤着声音嘶吼:“莫长生!莫长生!”
“莫长生你死哪去了!”季无忧整个肩膀颤抖起来,鼻头一酸,徒劳地叫着:“莫长生!”
四野寂寂,没有人给她回应。
应离捏住她的下颌,强迫她转过来,指尖用力,季无忧腮帮子被捏得发痛,不由自主把嘴张开,眼睁睁看着应离把手上那只轩辕蛊放进自己嘴里。
她无力蹬着双脚,嘴里咿咿呜呜含糊叫着,舌头上滑腻的鳞片一寸一寸钻进喉咙,直到轩辕蛊进到腹中,应离才松手放开她。
“哭什么?”应离拍拍手,像先前俩人聊天一样挨着她的肩坐下来,拔出腰间一把短刀,细细擦拭,“跟你说了这是好东西。你吃了它,从此以后就算死一遭,也照样能活,相当于有两条命,与我同生共死。”
“哦,对了。”他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补充道,“不止我,还有这条虫子的母蛊。”
他一本正经道:“这你可要小心了,等你死过一次,再活过来,第二条命就是我施舍你的。”
“这轩辕蛊呢,一条母蛊可以有很多条子蛊。”他絮絮道,“你,和子蛊的命在一块,都是依附着我。母蛊呢,又依附着子蛊。一条子蛊死了,只要别的子蛊活着,母蛊都能活。可是如果母蛊死了。。。。。。”
他呵呵一笑,不说话。
季无忧压着恶心,抽抽鼻子,止了泪:“大不了我跟着死。”
“哪有那么好的事。”应离跟她讲道理似的,“轩辕蛊在我身体里,吃的是我的骨血。进了你的身体,你要跟它一起活命,得让它吃你的魂。”扣群)二+散临六>酒二三酒六}
季无忧呼吸一滞。
“所以啊。”应离吹吹刀上的白灰,一把刀被他抹得锃亮,“一旦母蛊死了,你的下场,不,吞食了它所有子蛊的人的下场都只有一个,那就是魂飞魄散,永远不入轮回。”
季无忧缓缓转过眼珠子,看着应离脸上志得意满的笑,看了半晌,突然也笑了:“我懂了。”她说:“你们用这种方法,救你的主子。母蛊让你主子吃,把子蛊在轩辕道打着成全鸳鸯的名号卖给别人,卖得越多越好。到时候那些吃了子蛊的人,只要有一个活着,你的主子都能活命。”
应离努努嘴,摇头:“我的主子不用那么低级的办法活命。”
“这法子是给底下那些和我一样只需要给主子卖命的废物的。我的主子,要用更好的法子。”应离拿着刀,随意比划两下,二人耳边响起锋利而急促的破空之声,“总之你明白,蛊婆那有很多母蛊,连我都不知道,你身上这条子蛊的母蛊是哪条。所以你要是想活命——”
他停了停:“永远,永远不要祸害任何一条蛊虫。说不定哪天,你要弄死的,就是你肚子这条虫子的母蛊。”
季无忧咧嘴,呛道:“你就想到用这种下作的法子护着你们魔族的蛊虫?”
应离挑眉:“怎么?你有更好的法子?”
季无忧嘴角带着点笑,平静地看着他。应离挨近点,一副洗耳恭听的态度。
季无忧嘴里蓄足唾沫,“呸”的一声往他脸上啐:“上不得台面的东西,你当算计了我,就能保你们全族不死了?轩辕蛊算什么?阴沟里的玩意儿,活该你魔族几百年前被凤凰杀绝!还想借这个让我们替你护蛊?老娘有那么大排面,你可没有!”
应离闭着眼受了这口唾沫,缓缓抬手把脸擦干净,不恼也不气,只将视线凝固在手上那把刀子,平和道:“撒完气了?咱们还有事没做完呢。”
要想让季无忧和她肚子里的蛊虫同生共死,那得有个前提,是季无忧属于自己的那条命已经完了,续上第二条命的时候,才能依附他活着。
季无忧低眼乜着应离举起的刀子,咬着牙根,狠狠瞪住应离:“你要做什么?”
应离从正面抱住季无忧,同时短刀猝然刺进她左胸,听着季无忧的一声闷哼,他附在她耳边,低声道:“我要你从现在起,真正的跟我们同生共死。”
他一把撒开她,解了她身上的禁锢,把刀擦干净,插回刀鞘,撑着膝盖起身,垂眸注视躺在地上一点点咽气的季无忧,喃喃道:“魔族复兴,是界法相助,你们谁也别想妄加阻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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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无忧第二次醒来,天已经漆黑,连那一点将明不明的白都没了。
她睁眼,先是猛然长吸一口气,半个时辰前临死时的窒息感还没在她脑子里过去。
应离已经走了,结界也没了,身前那个火堆还有零星火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