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nbsp;nbsp;nbsp;血色在锦褥上泅开时，白傲月手中的金错刀正挑破第七盏宫灯。蜡泪与血痕同时坠落，在青玉砖上凝成诡异的并蒂花。
nbsp;nbsp;nbsp;nbsp;“月儿……”他蜷在榻上，骨节分明的手指死死扣住胎腹，腕间旧伤迸裂的绷带垂落床沿，“我护不住”
nbsp;nbsp;nbsp;nbsp;“嘘。”白傲月将他的手指一根根掰开，掌心相贴时触到满把冷汗。漏鼓穿透雪帘，她忽然想起三年前他重伤从平州退回，也是这样冷得刺骨的夜。彼时程豫瑾横刀为白凌月挡下毒箭，此刻却在锦被间为她疼得发抖。
nbsp;nbsp;nbsp;nbsp;药童捧着铜盆慌慌张张跪在屏风外，白傲月扯过衾被裹住怀里人，才发现他后背早已被冷汗浸透。
nbsp;nbsp;nbsp;nbsp;她转头时步摇撞出碎响：“把太医院正门拆了抬过来！”
nbsp;nbsp;nbsp;nbsp;程豫瑾忽然闷笑出声，喉间腥甜染红嘴角：“你的性子倒有几分像你姐姐了，这般暴烈”话音未落便剧烈呛咳起来，指缝间渗出的血珠滴在白傲月袖口。
nbsp;nbsp;nbsp;nbsp;医官重新被请进来，白傲月便出去了。她已经陪了一个时辰，若一直陪着，怕不到辰时就落胎；若一直不陪，又怕出什么事。
nbsp;nbsp;nbsp;nbsp;孩子不知何时会娩下来，宫口并未开全，太医叫凤君先不要用力，只是隔着屏风也能听到里面压抑的低吟。
nbsp;nbsp;nbsp;nbsp;程豫瑾知道她在外面能听见，一开始总是屏息。可如此，便免不了向下用力的欲望。太医叫他若觉得疼，便喊出来，他渐渐便也不顾及白傲月在外，断续嘶声呼痛。
nbsp;nbsp;nbsp;nbsp;白傲月一直关心产程，她既不能早进去，又不能晚进去。
nbsp;nbsp;nbsp;nbsp;得要差不多的时候进去，帮助凤君在辰时落胎。国师一直在旁边做法祈福，只是他也不能完美控制时辰。
nbsp;nbsp;nbsp;nbsp;白傲月不知小产的流程快许多。又不到一个时辰，太医便在里面叫大将军用力了。
nbsp;nbsp;nbsp;nbsp;“孩子小，很快就下来。”院判极有经验，听说之前先贵君生产，几次险关都是他镇定自若救回来的。
nbsp;nbsp;nbsp;nbsp;可断续用了几次力却不见成效。院判挽袖，布满皱纹的一双手，按在凤君高耸的肚子上。
nbsp;nbsp;nbsp;nbsp;白傲月在屏风外瞧着，肚子都被他挤得变了形。程豫瑾咬牙屏过，院判却沉了脸，腹底像是有什么在托着下不来似的。
nbsp;nbsp;nbsp;nbsp;几位太医商量道：“这不应该啊。”
nbsp;nbsp;nbsp;nbsp;“这孩子，只有七个月大。且凤君的肚子比寻常还要小一些。怎么会还下不来呢？”
nbsp;nbsp;nbsp;nbsp;“上次就有人说是先帝……”
nbsp;nbsp;nbsp;nbsp;“嘘，别叫陛下听见了。”
nbsp;nbsp;nbsp;nbsp;白傲月回头问国师：“还有
nbsp;nbsp;nbsp;nbsp;多久才到辰时？”
nbsp;nbsp;nbsp;nbsp;“回禀陛下，还有半个时辰。”
nbsp;nbsp;nbsp;nbsp;白傲月实在不忍心凤君辗转忍痛的模样。只是，若自己不进去，他便还要硬生生捱半个时辰；哪怕到了辰时再进去，也不见得立刻就生下来，怕是白白继续挨着。
nbsp;nbsp;nbsp;nbsp;第33章替身孔雀是生蛋的呀
nbsp;nbsp;nbsp;nbsp;白傲月的掌心抵着冰凉的紫檀木屏风，十二扇鲛绡纱上透出摇晃的人影。
nbsp;nbsp;nbsp;nbsp;她忽然想起三年前那个雨夜，也是这样湿漉漉的血腥气漫过九重帷帐，浸透凤君月白的寝衣。
nbsp;nbsp;nbsp;nbsp;屏风内骤然响起的闷哼钉住了她的思绪。
nbsp;nbsp;nbsp;nbsp;“陛下”屏风后传来衣料摩擦的簌簌声，太医的声音发颤，老迈又无力，“凤君即刻就要娩子，请陛下陪产。”
nbsp;nbsp;nbsp;nbsp;白傲月盯着纱幔上摇晃的人影。凤君的脊背弯成拉满的弓，发尾垂在猩红锦褥间，像一捧泼洒的浓墨。
nbsp;nbsp;nbsp;nbsp;雪光透过窗纸，将白傲月衣袍的金线映得忽明忽暗。烛台上凝着蜡泪，血的味道更浓了。
nbsp;nbsp;nbsp;nbsp;不行，现在还不能进去。白傲月突然转身，十二幅龙纹袍角扫过屏风檀木。
nbsp;nbsp;nbsp;nbsp;三年前治伤那夜，凤君也是这般安静，明明双手几乎将床板掰断，吐出的字句却是“月儿莫怕”。
nbsp;nbsp;nbsp;nbsp;那时候，白凌月也在场，他为她痛，在一屋子面前好一出君臣情深。
nbsp;nbsp;nbsp;nbsp;可现在，“他在为朕忍痛。”白傲月喉间泛起铁锈味，手腕擦过下唇，才发觉自己的双唇有些干裂。
nbsp;nbsp;nbsp;nbsp;很好，她就是要他在自己面前痛到出声，痛到示弱。
nbsp;nbsp;nbsp;nbsp;国师很会察言观色，为她倒了杯水来。
nbsp;nbsp;nbsp;nbsp;那一夜，他为姐姐一夜不曾消停，如今，就算是为了她白傲月，多忍一会儿又怎么了。反正，他也不需要自己心疼。
nbsp;nbsp;nbsp;nbsp;昨夜淋了雪，方才一直觉得寒意阵阵，现在倒觉得这屋子里闷燥得很。
nbsp;nbsp;nbsp;nbsp;白傲月索性从正门出去，站在廊下，让冷风吹凉脸上的热意。
nbsp;nbsp;nbsp;nbsp;他到底唤的是哪一个月儿，这个问题再次浮上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