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nbsp;nbsp;nbsp;白傲月也觉得自己这样反复无常不太地道。昨晚不是都说清楚了嘛，程豫瑾也主动向她解释过了。是她否定了凤君提出的几个代称，后面他又唤了自己几声“月儿”，她也没提出异议。此刻，又纠结起来。
nbsp;nbsp;nbsp;nbsp;更漏又滴了一刻。“大将军用力啊！”太医的惊呼刺破凝滞的空气。雪地越发映得窗明，白傲月看见纸窗上的人影猛然仰颈，绷紧的喉结在烛光中划出脆弱的弧度。她袖中鸳鸯佩突然落地，当年大婚时凤君亲手系的缨络早被摩挲得发亮。
nbsp;nbsp;nbsp;nbsp;底下的人惯常是会见风使舵的，若程豫瑾不是她的凤君，而是姐姐的凤君，这些奴才还敢继续称呼他“大将军”么。
nbsp;nbsp;nbsp;nbsp;如果姐姐有孩子，这皇位也轮不到她。
nbsp;nbsp;nbsp;nbsp;院判再一次跪在她脚下：“陛下有所不知，历来男子分娩，哪怕只是小产，若没有心爱女子在旁陪产，是生不下来的啊。微臣，请陛下移步！”
nbsp;nbsp;nbsp;nbsp;她怎会不知，她是经历过一次的了。大长公主从未成婚，故而方才还叫她不要进产房。只是太医说错了，并不是心爱女子作陪，而是合欢女子作陪，这二位，大多数时候，并不是同一个人。
nbsp;nbsp;nbsp;nbsp;里面的声音越发微弱，一盆盆血水端出来，白傲月将脸埋进掌心，片刻，猛地抬头。
nbsp;nbsp;nbsp;nbsp;“传话进去。”女帝从腰间解下玉佩，舌尖尝到血腥味才惊觉咬破了口唇，“告诉凤君，玉能定心，要他千万坚持住。”
nbsp;nbsp;nbsp;nbsp;豫瑾，别怪我狠心，我只是在等待时辰到来。
nbsp;nbsp;nbsp;nbsp;院判慌忙进去了，将还带着女子馨香的玉佩握进大将军手中。
nbsp;nbsp;nbsp;nbsp;“大将军，陛下一直在外关心着您呐，您再用点力，就快下来了。”
nbsp;nbsp;nbsp;nbsp;程豫瑾斜靠在榻上，胎腹被他压出一道红痕，手中摩挲着冷玉，不肯呼痛：“国师来了？有、有急事？”
nbsp;nbsp;nbsp;nbsp;太医不敢再叫他心绪动摇，恐气血逆转，囫囵回道：“国师也在外间。”
nbsp;nbsp;nbsp;nbsp;“嗯呃——等陛下、忙完了，请……请她过来一趟。”
nbsp;nbsp;nbsp;nbsp;又过了二刻，疼痛如汪洋，这枚玉佩就是漂浮的木舟。程豫瑾生忍着，有些无助地望向院外：“陛下她，还没有议完事么？”
nbsp;nbsp;nbsp;nbsp;卫安一直在屏风外守着，实在看不过眼，双拳握了握，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撩袍冲到了白傲月面前。
nbsp;nbsp;nbsp;nbsp;白傲月看见是他，倒不奇怪。卫安对程豫瑾太过上心，远超一个属下对将军的中心。卫安若为女子，她瞧着定要吃醋的。
nbsp;nbsp;nbsp;nbsp;“陛下，求陛下心疼凤君一回。”
nbsp;nbsp;nbsp;nbsp;白傲月回头问国师：“什么时辰了？”
nbsp;nbsp;nbsp;nbsp;“还有一刻才到辰时。”
nbsp;nbsp;nbsp;nbsp;白傲月令卫安平身：“朕知道，朕又何尝不心疼凤君？再过一刻钟，只消一刻钟朕就进去。”
nbsp;nbsp;nbsp;nbsp;卫安死死跪在地上不肯起身：“陛下，太医说凤君脉象虚浮如游丝，只怕、只怕……”
nbsp;nbsp;nbsp;nbsp;“什么！”醍醐灌顶一般，白傲月转身往里走。
nbsp;nbsp;nbsp;nbsp;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她害死过湛凛生一次了，难道还要再害死程豫瑾？
nbsp;nbsp;nbsp;nbsp;自己在做什么，由着他痛，不肯让他们的孩子落地？湛大人身份特殊还能救，程豫瑾可是个凡人呐，自己哪里再去求起死回生的方法呢。
nbsp;nbsp;nbsp;nbsp;想通这一关窍，白傲月径直冲向那团凌乱锦褥。
nbsp;nbsp;nbsp;nbsp;国师忽然站出，拦住她道：“陛下现在若要进去，那就功亏一篑了。”
nbsp;nbsp;nbsp;nbsp;白傲月犹豫道：“太医不是说，胎儿还在里面顶着，下不来。朕担心到了时辰，还要再多等一会儿。”
nbsp;nbsp;nbsp;nbsp;“只有一刻钟而已，陛下三思。”国师退开一步。
nbsp;nbsp;nbsp;nbsp;人人都叫她来三思，她三不了那么多思。
nbsp;nbsp;nbsp;nbsp;她不敢赌：“想必没那么快的吧，朕先进去。”
nbsp;nbsp;nbsp;nbsp;白傲月下了决心，要国师继续去祈福，自己转过屏风，走了进去。
nbsp;nbsp;nbsp;nbsp;一见内室的情状，白傲月浑身一颤，凤君湿透的额发粘在颈侧，唇上凝着紫红血痂，指尖还缠着玉佩的流苏。
nbsp;nbsp;nbsp;nbsp;白傲月盯着掌心碎裂的玉佩，让她不敢用力拥抱，只轻声问道：“豫瑾，你觉得如何？”
nbsp;nbsp;nbsp;nbsp;我并非是要害你如此的……程豫瑾向来觉得她们姐妹俩神神叨叨，不管是张道人还是国师，都不该过从甚密。白傲月若是和盘托出，程豫瑾大概只会觉得她被人洗了脑。
nbsp;nbsp;nbsp;nbsp;太医们焦急的心如同放在火上油煎，又不敢催促，只能还是由院判领头，请她再靠近一些。
nbsp;nbsp;nbsp;nbsp;她上前去携了程豫瑾的手：“再忍一忍，就快下来了。”
nbsp;nbsp;nbsp;nbsp;程豫瑾起酸胀的后腰，腹中突然窜过刀绞般的剧痛。他引着她的手按向胎动最凶的位置，看见他单薄中衣下凸起的胎动痕迹，像有把匕首在皮下游走。
nbsp;nbsp;nbsp;nbsp;她扯开他衣襟，将冰凉的兵符按在痉挛的腹部：“朕再信你一次。”
nbsp;nbsp;nbsp;nbsp;胎儿的踢打让兵符在皮肤上烙出青紫，程豫瑾闷哼着弓身，发丝扫过她手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