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下午,连阳光都是惨淡冰冷的。
周珞石点了根烟,自从车祸后他抽烟就多了起来。他缓缓吐出一口烟雾,烟灰从他手指间飘落。他有些倦怠地看着地上蠕动的男人,心想,为什么死的不是这样的人。
车祸,死亡,骨灰,A国。
那件事已过去近二十天,他用忙碌来使自己脱敏,不敢让思绪有一刻的空白。
可是现在,一支烟的时间,他发现,要想明白这种事情,余生怕也不够。
他背靠着阳台的瓷砖,垂眸漠然地看着男人挣扎,像看着一条蛆虫。
男人蠕动到了阳台门口,奋力想用额头撞击门来求救。
周珞石把烟头碾灭在瓷砖上,慢吞吞地走过去,不怎么费力地拎起男人后颈的衣服,把他的头往墙上撞去。
一下,两下,三下。
咚,咚,咚。
沉闷的撞击声,在风声和人声中那样的微不足道。
男人发出呜呜哇哇的声音,一抹鲜血顺着他的额头流下,满脸惊恐。周珞石一松手,他便像软体动物一样滑倒在地,再次往门口蠕动。
周珞石又点了根烟,疲惫而冷漠地看着男人挣扎。
当他再一次抓着男人的后颈衣服往墙上撞时,他听到阳台门响了。他动作一顿,下意识想将眼前的惨状掩盖。
门开了,进来的是喻雪杉,他无声地松了口气。
他一直在努力做一个顶天立地的哥哥,即使内里崩塌,即使茫然无措。
他手一松,男人再次滑倒。
喻雪杉面无表情地盯着男人看了一会儿,从包里拿出一根折叠棍,突然发疯似的朝地上的男人抡去。她不停地抽了几十下,头发凌乱,眼中隐有泪痕。
周珞石没有去看她,只是看着外面的夕阳。他知道她在发泄,他自己刚才又何尝不是在发泄。
他们拥有相似的痛苦。
离开前,周珞石对喻雪杉说:“别怕。”
他还想再说些什么,却又说不出来,带着Bryan离开了。
走出医院时正是傍晚,残阳温柔。
Bryan小心翼翼地拉了拉他的手臂:“哥哥?”
周珞石低头看他:“嗯?”
Bryan从衣兜里掏出湿巾,握住他的右手,周珞石这才发现指缝里有干涸的血迹。
Bryan紧张地一点点擦着,生怕弄疼哥哥,直到血迹完全被抹去,他紧绷的神情才放松:“不是哥哥的血就好,吓死我了!”
“不是我的血,就不害怕?”周珞石问。
Bryan说:“受伤的不是哥哥,我无所畏惧。”
周珞石笑了一下:“要是我把人打伤打残了呢。”
“我赚钱为他治伤,哥哥第二次打。”Bryan说,“哥哥温柔,哥哥打的都是惹哥哥生气的人,活该挨打。”
周珞石逗他:“那如果我把人打死了呢。”
Bryan说:“我和哥哥一起坐牢,坐双人间。”
周珞石弹了他一个脑瓜崩:“你脑子里整天装的什么?”
Bryan不假思索:“装的哥哥。”
周珞石看着他紧张的神情,低笑出声:“放心吧,我没打死人。让护士去给他包扎了。”
两人站在人来人往的医院门口,Bryan问:“哥哥,我们不打车吗?”
正说着话,一辆出租车停在面前,向晚清从车里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