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石击起千重浪,堂堂的主帅大帐中,居然爆发出火葯味十足的争吵。
“论弓仁,你要反了吗?”眼见平常最低调沉默寡言的论弓仁都发火逼宫了,武懿宗心中有点发颤,嘴上却是越狠“本帅知你是吐蕃降将,陛下不拘一格重用于你,你到了阵前却只为故主着想,是何道理?如今我军孤军深入粮草转运艰难,难道还要花费粮食养着那一批俘虏?再者,那是什么牧民,分明就是吐蕃人的眼线!他们他是诸胡小柄杂居在此的暴民,一有风吹草动,定会支持吐蕃人对我军挥戈相向!本帅这也是防微杜渐,有什么不对?尔等鼠目寸光,竟敢怀疑本帅的策略、还硬闯帅帐对本帅群起而攻之。就不怕本帅依照军令将你们全部拿下,再到皇帝那里参你们一个意图谋反吗?”
“算了,都不要说了!”黑齿常之挺身而出,大声道:“大帅,诸位同僚!请听老夫一言现在不是争论这种事情的时候。我军如今境况堪忧,万不可不战自乱!杀俘屠民一事,容得以后再议。当务之急,是要严防吐蕃大军趁机来袭!”
马敬臣被人摁在一旁坐了下来,仍是怒气难消,大声骂道:“武懿宗,你分明就是在杀良冒功!杀了这些俘虏和百姓,拿着他们的人头充数算作杀敌,再到皇帝那里讨喜领赏!本将把你的这些险恶用心看得清清楚楚,你少在这里巧言令色冠冕堂皇!”
武懿宗的气得浑身发抖,气急败坏跳起脚来:“来人、来人!将马敬臣拿下!”
一群兵丁涌了进来,作势就要拿人。
马敬臣冲冠大怒,腾的一下跳起来大吼道:“谁敢动我!”
进帐的军士都是左右卫的人,谁不认得马敬臣?看到这副景象,都一时愣住了,不知如何是好。
“你、你们要一起造反吗?”武懿宗既惊且怒,用马鞭指着众人骂道“好,好啊!你们反啊,反吧!一起冲上来将本帅乱刀砍死,投效吐蕃或是自立为王去吧!反正你们还有个大主子,他能振臂一挥应者云集呢!将他请来,拥他称帝好了。多么划算的如意算盘哪!”
“武懿宗,你满嘴喷粪臭不可闻!”马敬臣的火气越大了,冲上前来就要挥拳猛揍武懿宗。
武懿宗吓坏了。仓皇地往后躲。黑齿常之猛然大喝一声:“住手!马敬臣。你太放肆了。来人。请马将军出帐歇息!”
“哼!这种心胸狭隘又百无一用地蠢才。咱老马也懒得伺候。去也!”马敬臣一斗战袍。大摇大摆地走出了帅帐。
武懿宗气得直发抖:“反了、反了!真地反了!你们也都看了。那马敬臣欺人太甚。丝毫未把本帅放在眼里!本帅可是陛下钦点地统兵元帅。他这不是藐视圣上龙威么!”
黑齿常之强忍怒气没有发作。上前来抱拳一拜道:“大帅。你也不必将话说得如此严重。军营之中。彼此皆是阵上厮杀地血性男儿。谁没有一点脾气刚劲。偶有争执那是司空见惯。马敬臣地为人我了解。他也不过是脾气火暴性格冲动了一点。说话比较耿直。
大帅不必往心里去。用不了多久等他火气散去。又安然无事了。我建议大帅。一切从大局出发。不要因为私人恩怨而误了军国大事。”
武懿宗恨得牙痒痒。心中又有些发怵怕真地犯了众怒。于是不得不找个阶梯来下:“好吧。本帅心胸宽大。不与他一般见识。今日之事。就到此为止。谁都不要再发议论。”
黑齿常之深皱眉头:“大帅,趁着大家都在这里,何不议一议那迁寨之事?”
武懿宗将手一挥将他的话打断:“改日再议!本帅被那马敬臣气得伤了神,要歇息。都散了吧!”
众将正在气头上,武懿宗这样一个态度,眼看着就要惹得众人集体发彪了。黑齿常之急忙挡在论弓仁等人面前,近似哀求般道:“论将军,诸位,就当是给老夫一个面子万请不要再争论了,且先退去如何?”
论弓仁强咽下怨气,对黑齿常之换拳拜了一礼,一言不发转身就走。其余众将也都买了黑齿常之的帐,纷纷退去。
武懿宗和黑齿常之同时吁了一口气。
“黑齿常之,你为何还不退去?”武懿宗很有把握能活活吃死这个老将军,甚是不满的撇嘴道“你也下去吧!”
“大帅,老夫斗胆,不厌其烦肯求大帅听我一言”
“住口,不要说了!”武懿宗恨恨的一摆手“叫你退下!”
“大帅!”黑齿常之也是厚着脸皮顾不得什么颜面了,上前一步重重抱拳道“老夫以带兵数十年的经验来判断,如今我十万大军正身处险境,大帅不可不察啊!吐蕃人连败七阵,输得甚是蹊跷。如今我军进退两难天时地利人和皆失,只乃败阵之相啊!”“老匹夫!”武懿宗大怒“你竟敢口出秽言惑乱军心,该当何罪?我军皆连大胜高歌猛进,士气正旺。只待风雪稍止便可一鼓作气直捣大非川!你身为副帅如此胆小如鼠患得患失,如何用兵?还敢倚老卖老在这里教训本帅本帅若不是念在陛下隆恩破格重用你的份上,定要参你一本罢你解甲养老!休得再言,出去!”
“哎!”黑齿常之重叹一声,闭上眼睛连连摇头:“此天亡我也!”
“滚、滚!”
黑齿常之不再多言,失魂落魄的走出了帅帐。
万里雪飘,半空中一片阴霾。黑齿常之眯着眼睛看着茫茫雪原,喃喃自语道:“完了,完了不管是胜是败,老夫都算是完了”
正当此时,几名小卒匆忙奔来,远远就大喊:“报!”
黑齿常之醒过神来喝问道:“何事惊慌!”
“报副帅,右卫将军马敬臣,正在调动人马转运粮草!我等中候巡营使前去询问情由,他说是要将右卫迁出大营另立营寨!”
“什么!”武懿宗在帐中听到了消息,急忙冲出来破口大骂“马敬臣这个逆贼,反了,真是要反了!”
黑齿常之一脸漠然无动于衷
武懿宗几眼,晃悠悠的走了。
几日之后,神都太初宫弘文馆里。
时已入夜,馆中升起了三盆大火,趋走了冬日的严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