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文馆乃是阁部宰相办公的地方,今天正值武三思勤守夜班。其实他这个当朝第一重臣,完全没有必要在年假的时候来值班。但为了一件要事,他难得的发扬了一回风格,主动安排自己值勤。
连等数日,正当他自己都有点懊恼和郁闷的时候,终于有了收获。
西征大军六百里加急军报,当晚送到了阁部。
武三思摒退了从官,独自一人翻看军报。
奇怪,这一次来的军报是两份。一份是主帅武懿宗所奏,一份则是来自副帅黑齿常之。
‘黑齿常之无权直奏皇帝,为何如此?’心中诧异,武三思最先翻开了黑齿常之的奏折。
这一看不要紧,看完之后武三思脸都要白了。
照黑齿常之奏中所说,主帅武懿宗杀良冒功刚愎自用,已犯众怒。西征大军将帅失和已是分崩离析而且身处险境!
武三思吓坏了,急忙又翻开了武懿宗的奏折。不出他所料,这份奏折将黑齿常之、论弓仁与马敬臣等人骂了个体无完肤,参他们藐视主帅不服调令擅作主张严重违反军规,已有谋逆之举!
武三思不禁抽了一口凉气,浑身发冷!
武懿宗,他自己的堂弟,还能不了解?如此说来,西征大军可是真的出问题了。万一这西征出了什么差池如何得了?起初想要夺取兵权的如意算盘非但打不响,可能还要葬送了武懿宗与武攸宁,说不定他这个举荐之人自己也要受到莫大的牵连!
“不行!一定要想办法抢得先机,占据主动!”武三思皱着个眉头脑子飞快的转动,半晌后嚯然站起,将黑齿常之的奏折扔进了火盆之中烧成了灰烬,然后顶着风雪快步朝皇帝寝宫仙居殿走去。
第二天正是腊月二十六,离过年仅有几天时间,整个神都都沉浸在一片详和与喜悦之中。
清晨,皇宫之中本不该响起了鼓声隆隆震响,一群大臣神色仓皇的踩着积雪往万象神宫中而去。
昨天半夜宫中派出快使,急召所有尚在神都的各部大臣进宫议事,举行御前会议。
年来定是发生了重大事件!
三省六部诸卫率三品以上的臣工,到了十余人。御书房中,武则天面色如铁一句废话也不说,直接就让近侍宦官宣读了武懿宗的那份军报。
惊世骇俗,众皆惶然!
“知道朕为什么突然急召你们进宫了吧?”武则天嚯然站起身来,双目如电闪出杀气“西征大军,居然闹成了这个样子!不等敌人来攻,我军已是不战自败!西征如果有什么闪失,必定天下震动朝野不宁。即日起,取消所有年假,臣归朝将归营,众皆待命!”
众臣都吓了一弹,开始议论纷纷了。
“有什么议论,当众说出来。”武则天心情大坏,厉声道“前日方才收到捷报,今日便是此等消息。若不采取措施,下一份军报该会是什么!将帅失和,如何征战?众卿,都来发表自己的意见魏元忠,你先说!”
魏元忠一怔,站出来道:“陛下,这这的确有些出乎臣的意料之外!”
“事情已然发生,朕要听的是对策,不是你的感慨。”
“是”魏元忠枯锁眉头冥思苦想,半晌才道“陛下,请恕臣直言。数日前听闻捷报后,微臣心中就有所感。只是碍于诸多理由,当时不便直呈陛下。”
“有什么就说,不必吞吞吐吐。”武则天显然有点不耐烦了。
“是。”魏元忠道“数日前接到捷报,我军七战七捷从兰州突进四百余里直达城驻扎,与吐蕃大军于青海湖对峙。当时微臣就在想,吐蕃人的作战风格一向是彪悍勇猛悍不畏死,如此七战七败,完全不是他们平日的作风。再者,我军孤军深入长途奔袭,此时正当隆冬河陇一带又多风雪,驻扎于州有诸多弊端。一者补给困难,二者困于风雪,三者异地作战于地形不熟。天时地利人和,三者皆失”
武则天愠怒喝道:“你早干什么去了?为何不报?”
魏元忠急忙拱手拜道:“陛下明鉴!事到如今,这一切也都只是微臣的猜测与推理,毫无实据。将在外君臣都尚且有所不受,统兵将帅自有见识与安排,微臣且能越俎代庖?再者,当时陛下收到的是捷报,微臣”
“哼”武则天知道魏元忠言外之言,也不好怎么责怪他了。为人臣子也不容易,当时皇帝正在兴头上,谁敢泼冷水?而且,事实是我军打了胜仗,魏元忠如何在那时候进言,未免有嫉贤妒能恶言中伤和瞎逞能之嫌。
“说了半天,尽是马后炮。朕要听的是,如何处理如今的事情?”武则天岔开话题道“马敬臣等人公然逼宫不服主帅调令,私调大军另立营寨。这可是形同谋逆的大罪!”
魏元忠却不说话了。武则天有点恼火的喝道:“你为何不说话?你身为阁部平军国章事的宰相,这样的事情难道就没有意见?还有张仁愿,你这个兵部侍郎也出来说话!”
魏元忠拱手淡然道:“陛下已然给马敬臣定了罪,微臣还有能何言语?”
“哦?”武则天先是有点恼怒,但转而又很快冷静了下来,道“依你的意思,是马敬臣等人不该定罪了?”
“陛下!”魏元忠朗声道“武懿宗的奏折,乃是一面之辞。微臣刚才分析的情况,也并非是废话。假如真如微臣所料的那样,西征大营之中出现争执、逼宫甚至是哗变,虽然于法不容,却在情理之中。”
“如何却在情理之中?是何情理?”
魏元忠不急不忙道:“陛下圣明,定然心中有数。”
武则天双眼一眯死盯魏元忠,步步紧逼道:“朕,非要你当众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