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他拉着在路灯下,这个位置格外刁钻,不太能避风,但是可以看清公馆最中央的建筑物上的时钟,秒针正在一格格地移动,在向每个路过的人报时。
现在已经七点四十五了,离宴会开始已经过去了十五分钟,零星有几辆车停在了门口,从车窗里伸出来的手里拿着的大多数都是那张做工精致的邀请函。
许衷抬起头,他定定地看着公馆,眼神里流露出一丝怀念;我没看公馆,而是看向他。
我听到许衷开了口,他的声音很轻,不仔细听几乎要被席卷进寒风里,有点像自言自语:“我第一次来的时候,这里还举办过舞会和拍卖会,里面的设计很符合许志国的审美,全是花里胡哨的装饰,母亲让明叔把灯上的钻石吊坠拆了给我玩……”
我以为许衷还要说什么,他却突然不再出声。
我以为许衷看到了哪个熟人,谁知他的脸色变得淡漠起来,回忆过往时的片刻软弱大概让他不太好受。
我把手伸过去,试探着握住他的手。
许衷这才像回过了神,他笑着用满不在乎的语气问我:“那个钻石吊坠还在明叔那里,哪天我找他要回来,给你做个钻戒好不好?”
我的嘴唇轻轻地颤抖了一下,跟他十指相扣的手用了力。
许衷有一搭没一搭地跟我聊天,他不松开我的手,我和他的体温在长久的交握中融合在一起,我控制不住嘴角的弧度,想在许衷温和的注视下对着他笑。
“嗯?”他皱起眉,按住了耳机。
微型耳机的质量太好,我不知道杨明阳跟许衷说了什么,居然说了这么久,我只看到许衷原本就不算很明媚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冷肃的笑容。
“许志国没说什么?”
杨明阳的回答大概不尽人意,许衷嗤笑着“嗯”了一声。
他把微型耳机摘了下来,随手塞进了口袋里。
我觑着他的神色,问道:我们可以准备进去了吗?
我没参加过宴会,更没有接受过邀请函,因此问话时都很小心翼翼。
“差不多了,杨明阳说董事会的那几个老头刚才见到许钦言了。”我和他原本握在一起的手因为我刚才比划手势而松开了,许衷把两张邀请函举起来,对着路灯看了看,才把写着我名字的那张递给我,“走吧,你不需要管他们怎么说,跟着我就行。”
我在许衷的带领下近距离地看到了这所公馆,跟网络上的照片没什么太大的不同,明显花了大价钱去建造的建筑物矗立在大片大片的绿植里,两座小天使雕像簇拥着最中央的喷泉,澄澈透明的水涌了出来,各式各样的鹅卵石铺就的小路蜿蜒进了公馆的大门。
许衷没什么表情地任由那个秃了顶的男人带路,偶尔回过头确认我始终跟在他身后。
我猜想过许志国会给许衷一个下马威,但是当带路的男人有意绕过正门的时候,我还是没忍住,扯了扯许衷的衣袖。
他回过头,路边惨淡的灯光将他的脸照成相当苍白的颜色,许衷知道我在想什么,安抚地朝我笑了笑,低声道:“没事。”
他越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我越是焦灼不定。
男人推开了后门,我听到优美流畅的钢琴声从公馆内传了出来,盖过了身后绿荫葱葱的枝叶被风吹拂后发出的“刷刷”声,暖气同样从里面漏了出来。
我等着许衷的动作。
男人朝他鞠了个躬,鞠躬的角度明显是有意为之地避开了我:“请进。”
许衷冷笑:“你手上只有一张邀请函吗?”
男人愣了一下,有点结巴:“不,不是。”
“不是的话,”许衷冷漠地开口,“作为迎宾员应有的礼仪和基本的尊重呢?是因为他跟着我一起进来的,你看不起我,顺带也看不上他吗?”
面前的男人抖得犹如筛糠。
我第一次看到许衷此时此刻的神色——倨傲,冷淡,高高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