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杏,银杏,齐珩在心?中低唤。
一如豆大般的果子?从树上滚滚而落,直直落入一旁的潭水中,银杏在水中,反倒剥了白色外皮,换得银色来,有?些奢靡的意味。
淡淡银光在那?不知深浅的潭水中十分扎眼。
齐珩微微出?神,直到身后有?金吾卫士来报:“齐令月以披帛悬梁自尽”,齐珩才缓缓抬首。
蓦然,又?有?一银杏叶落在他的手心?。
他轻轻叹气,他原以为?自己?恨极了齐令月,若非因为?她,他也不至于失去自己?珍视的一切,可当她身死时,他却什么感觉都没有?了。
他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那?日,长安大雪。
他轻轻牵住东昌公主的手,入殿前,东昌公主再三叮嘱他:“进了门,你什么都不必说,一切有?我。”
他微微点头。
郑后端坐于上位,梳着高髻,头点珠翠,身着素白色的锦绣长裙,新月笼眉,粉腮朱唇,既美且艳,犹胜海棠,齐珩初见?郑后,不免一愣。
恁时,齐珩便已明晓先帝缘何钟爱郑后一人。
郑后美貌,又?与先帝有?结发之情。
东昌公主牵着齐珩的手,微微施礼,齐珩缓过神来亦随之行礼,然他并未如东昌公主般做个?样子?,而是跪地叩首作大礼。
齐令月屈身道:“阿嫂。”
郑后勾唇轻笑:“盖儿,难道这就是你在洛阳寻到的宝么?”
齐令月敛眸不语,郑后偏头看着身侧越窑瓷瓶中的红梅,她轻轻攀折,笑道:“燕雀也能?做鸿鹄么?”
齐珩听此话,呆在原地,不知所措。
齐令月轻轻牵起他的手,扶着他站起来,也是在保全他那?所剩不多的自尊。
齐令月帮他理理衣襟,笑道:“燕雀不燕雀,鸿鹄不鸿鹄的,谁说了都不算。”
“只有?你自己?说了算。”
那?时齐珩笃定地点了点头。
齐珩放手,看着面前的银杏叶落于残叶堆中,他轻声道:
“葬了罢。”
镇国公主薨。
恩怨,也消了。
灰白色的天,秋风拂来,银杏叶随风游荡,穿过明宫殿宇的檐角,悠悠落至立政殿的窗边,余云雁将那?木窗阖上,江锦书看着面前的容貌极妍的女子?。
她蹙眉轻问道:“节夫人?”
江锦书细细思索,却也未寻到这么个?名号。
“恕我眼拙,不知娘子?是?”
“妾名崔婉。”崔婉轻轻施礼道。
“崔吗?”
“那?娘子?祖籍是?”江锦书讶然问道。
“妾祖籍清河,妾的长兄是崔中令,家?姐是安定郡王妃。”崔婉低头答道。
“原是清河崔家?人,失敬。”江锦书点了点头。
“妾此来,是为?了感念殿下恩德,谢殿下赐妾嘉号。”崔婉恭谨道。
江锦书懵懂地点了点头,她自身都不知何时册封了这么个?节夫人。
想必是齐珩为?了嘉奖臣工而册封的吧,总归她也不大爱过问朝政,也便如此顺水推舟了。
而后江锦书正襟道:“此娘子?该得的,不必谢吾。”
江锦书打量着面前的女子?,朱唇皓齿,柳眉如月,这样美貌的女子?,让人根本?移不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