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孙氏…守在书房内门之外,静静的做着针线,不时的朝里看一眼。
李世民问长孙皇后:“父亲之意,你可懂?”
“嗯!”
李世民沉默了,良久良久,他的视线才转过去,却见妻子将刚做好的吉服铺在榻上,慢慢的熨烫。
他站起来,走过去,看着妻子的一举一动,而后道:“而今天下时局,最紧要的是何事?”
长孙氏并不回答,她知道丈夫不需要答案,他自有他的答案。
于是,她安安静静的,认真的听着。
“而今天下动荡,李唐新立。”李世民看着熨斗在新衣衫上来回的挪动,那被熨平的褶皱像是舆图上一处处祸乱被平息,“今儿,做了一件新衣裳!我与大哥抢这件衣裳要紧呢?还是先熨平它要紧呢?天下不是衣裳,衣裳上只有褶皱,天下祸乱庶民遭难。平天下,救庶民,此为当下最紧要之事。”
长孙氏手里的动作更快了,她快速的将衣服熨平,然后拎起来抖了抖,又撑开看着丈夫:“既然夫君有这般要紧之事,那便莫要耽搁了。父皇恩赏尚书令,当沐浴更衣焚香后,以谢恩典!而后方能好好的去办事。”
是啊!得去心无芥蒂的去谢恩,而后才能叫父皇满意,放心自己去办最要紧的事。
他看着妻子:“观音婢!”
长孙氏给丈夫更衣,脸上带着笑意,不停的忙碌着,“妾早说过,我夫乃当世英雄。林公说,‘为国为民,天下为公’,妾甚爱这八字!我知,我夫不曾说,然心中认同,且必能践行。”
李世民颔首,看着妻子带着笑意的脸庞。
“夫君常叹林公有大慈悲大胸襟,能这般公正看待林公者,岂能无大慈悲大胸襟?”长孙氏将新衣给丈夫穿好,又帮着正冠,而后笑着躬身:“妾恭送夫君!”
李世民抬起妻子的下巴,轻轻的吻在额头,这才朗声一笑,甩了袖袍,大踏步走了出去:“久侯——久侯——进宫谢恩,需得沐浴更衣,来的晚了!来的晚了!诸位前来道贺,那今晚就不醉不归!容我先进宫!谢恩之后马上回来,设宴,奏乐,歌舞——”
厅里安安静静,都这么怔怔的看着他。
李世民举起汤杯:“天下未定,庶民罹难,江山倒悬!诸位——诸位——”他扬起声音,举杯朝着西北方向,“今日,世民深切领会何为‘为国为民’,何为‘天下为公’!故而,这一杯敬林公!”
众人跟着举起,而后尽皆面朝西北,饮下这一杯。
长孙无忌心说,这一杯敬的是林公,亦是在告诉大家:不满此封赏,乃是私欲!染指储位,亦乃私欲。岂能因个人私欲,而坏了天下大计。
李世民看向众人,见他们都懂了。这才放下杯子,扬长而去。
若心中无天下大计,又安敢觊觎天下?
尚书令?!
“儿臣叩谢父皇隆恩!”李世民将额头抵地面上,抬起头来,他朝着父亲灿然一笑:“父亲,儿臣府里正热闹!诸将要讨喜酒喝,儿臣请您赐宴!今日之后,儿臣必与诸将同心协力,为平天下而谋!”
李渊亲手扶起了次子,一下一下的拍着肩膀:“好!赐秦王宴。”
“赐宴?”窦夫人坐起来,猛的咳嗽了一声,当即便有了一口的血,她急忙用帕子擦了,说近侍:“国新立,不能见悲声,此乃凶兆。此事莫要声张。”
“喏!”
窦夫人靠在榻上,气息难平:功高盖主,世所不容!
我的二郎啊!此时急流勇退,所得尽善,你乃开国功臣;此时百战不退,力平天下,结局难料,功高非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