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宋望秋四岁那年,宋父便在外面出了轨。这个男人隐藏着自己的这份丑陋,又时常因此心怀愧疚。可他不曾想过弥补,只想着用工作和应酬来逃避。年幼的宋望秋对此一无所知,直到那天宋父晚上喝酒回来,第一次打了妈妈。宋望秋那时候是因为睡前喝多了水,起夜才走到父母卧房门口的。隔着几米的距离,宋望秋看到父亲朝着母亲扬起了巴掌。那明明是他从前那样深爱的女子。父亲的残暴让宋望秋心生恐惧,他很想躲起来,但心头升起的念头,却促使他走进了卧房。他要保护妈妈。但父亲太高大了。宋望秋哭着,想要把父亲拉走,却无济于事。最后他跪了下去,求着父亲住手。“阿宁,我是个懦夫,也很傻。”宋望秋自嘲道,“我向着施暴者下跪,却根本没想过报警。”沐枝宁紧紧抱住了他:“你不是懦夫,你保护了自己的妈妈。”因为太幼小,宋望秋欠缺常识,又被吓坏了,想不到也是情有可原。宋父看到小小的宋望秋跪在冰凉的地上,一时酒醒了大半。他住了手,而后倒在床上呼呼大睡。宋望秋被妈妈送回了自己的房间。但宋望秋那天不敢睡,小孩子的困意很大,他却努力撑着。一直到了天亮,宋望秋听到了宋父离开的声音,大概是去公司。而后的一段时间,宋望秋每天晚上都睡得不安稳。宋母带着宋望秋回了娘家,宋望秋这才慢慢恢复了正常。“宋望秋。”沐枝宁鼻子一酸,声音透着心疼,“你小时候都经历了些什么啊……”这已不是什么疑问句。她听着宋望秋一点一点讲述,才发现了许多自己以前不曾多想的事。争吵与家暴不断,宋望秋的妈妈很快又发现了宋父出轨的事实。证据一直在搜集,离婚官司也在打着。但宋望秋的妈妈偏偏是在这时候病倒了。这给了宋父一个喘息的余地。他迅速去了法国,给曾经的妻子只留了一份签了字的离婚协议书。此时的宋母身患癌症,已没有精力再同他打官司。她心中只在意着年幼的儿子宋望秋,将来该如何生活。思来想去,最终宋望秋接下来的人生,似乎还是要看宋父。宋父的家世背景显赫,宋望秋是宋父的长子,宋父不可能不照拂。可对于宋望秋而言,父亲就是他的梦魇。而他没有能力独立时,却还要依靠着这个男人,花着这个男人的钱。六岁那年,宋望秋失去了母亲。大概在更早之前,他就已经“失去”自己的父亲了。母亲最后在病床上痛苦时,那位父亲正在法国,新的妻与子陪伴着他,让他早忘了前妻与长子。“我总学着法国菜,其实是母亲喜欢法国。”宋望秋顿了顿,“但她一生也没有去过法国。”去世时,宋望秋的母亲不到三十岁。宋望秋如今的年纪,已赶上了当时的她。母亲去世后,宋望秋没选择父亲安排的私立贵族式小学,而是进了一所公立小学。刚上小学的小男生们,围在一起打闹,宋望秋总有些不合群。宋望秋小时候就很好看,而那时候还没长开,还没有男人的英朗,而是偏柔和的俊秀。宋望秋的父亲自然不会给他开家长会,每次保姆阿姨来开会,总是喊他小少爷。孩子们笑话宋望秋,说他是没爹没妈的少爷。班主任老师很快知道了这件事,批评了欺负宋望秋的孩子们。老师让孩子们向他道歉,宋望秋却摇了摇头。宋望秋不要道歉,只要他们改一个说法。“我确实没有父亲,但是我有妈妈,即使她去世了。”宋望秋红着眼框,小小的鼻尖也透着红。“去世是什么意思?”有孩子小声问道。老师的眼神变得诧异而同情,看着宋望秋单薄的身影,轻声解释道:“去世就是死亡。”“老师,早上你说小雀儿死了,是一样的吗?”另一个孩子问道。孩子们想起早上撞到窗户玻璃的小麻雀,小小的身体落在外面的台子上,最后发凉发硬。它再不能唱歌和飞翔了。他们一起把那只麻雀给埋了起来,还在小土堆上,用雪糕棒立了碑。“去世的人,就再也看不见了。”老师道,“但他们会在我们心中。”母亲确实住在宋望秋的心中了。而沐枝宁至此终于明白,宋望秋为什么对兰庭那么看不惯,又为什么一直不曾劝她不要去管乔安安的闲事。在湿地公园那次,他还说着自己会更共情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