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怪自己把手机丢在鸣沙山了,杭柳梅一拍大腿。别说杭柳梅,连祁绣春都急了:“小姜啊,不是阿姨说你,我们能走能跑的不需要照顾,你把老婆陪好了比较重要。”
“我们心里都有数。”麦爸不想在这个话题上缠斗,招手叫服务员:“给我们这加三杯杏皮茶。”
“你小子——”杭柳梅还想说他,一个大胖男人不知何时蹦到了他们桌边:“杭老师,没想到又见着您了!说了要联系我,您怎么不打我电话呢!早说的话咱们今晚就在家里吃了!”
是赵小伟。
麦爸刚身陷囹圄就天降救兵,管他来人是谁,只要有外人在,就没人能唠叨他一个人来敦煌的事,于是他立刻站起来让店家加凳子加餐具,拉住了赵小伟的胳膊就说:“是咱熟人?坐!坐!兄弟,坐下说!”
“哎哎哎!老哥不要和我客气,我那边也点了一桌,你们和我过去,我得好好请大家吃一顿。”赵小伟拉住麦爸,来了一招反客为主。
“你看这都已经一桌子菜了还走什么呢?坐,坐,就在这坐下!”
也许是麦爸的气势更盛,赵小伟被他摁在了座位上,继而麦爸才想起来问:“您贵姓?”
“大哥你叫我赵小伟就好,我原来是杭老师的学生。等等!你就是姜云逸吧!啊哈哈哈,姜哥,我那会可做了不少你的作业啊!你可能都不记得我了,但我上大学全靠了你的书哇!”
“怎么不记得,原来是你,我就说我妈那会怎么那么爱偷我课本!”
两人说罢都笑得气吞山河,举起酒杯就要“走一个”。
有这一白一黑、一胖一壮的“哼哈二将”炒热气氛,周围坐下吃饭的人都多了起来。
赵小伟又满上一杯冲着杭柳梅和祁绣春来:“二位前辈莅临敦煌,我照顾不周,先敬老师们一杯。”
杭柳梅喝完放下杯子和他寒暄:“小伟,你怎么后来又回敦煌了,现在在忙什么?”
“嗐,现在开了个小瓷器厂,捣鼓些工艺品,没本事就是混口饭吃。”
麦爸一听反倒来了兴趣:“这生意不错。那你认不认识能打戒指的地方?”
赵小伟打了个酒嗝道:“打戒指?倒是有做手工首饰的,但那都是卖给游客戴着玩的,做不了名贵玩意。”
“要的就是自己打的,”麦爸一拍桌子,震得满桌菜都一抖,“我想自己设计个戒指,然后亲手制作,礼不在重,贵在情谊。你看行不行?”
“行啊!怎么不行,这绝对没问题!”
两人一拍即合,又高兴地“走一个”。
不是说来照顾她们的吗,怎么变成打首饰了,杭柳梅问:“你怎么现在还捣鼓这些?”
“妈,我这都是正事。”麦爸干完瓶底,对着赵小伟解释:“我主要是为了做个礼物送跟你嫂子再求一次婚。”
阳关
此话一出,整顿晚饭后来再没聊别的,一直在说“求婚”这件事,麦爸千叮咛万嘱咐这事不能让麦穗知道。
散场的时候,赵小伟推荐他们可以去周边转转,雅丹魔鬼城、敦煌影视城还有阳关、玉门关,现在都修得很不错。他大着舌头强调,如果要去,一定要他当地陪。
可他第二天就被兴冲冲的麦爸找上了门,两兄弟找门道去打戒指,其他人看杭柳梅放不下新石窟,便带她去阳关散心。
这样烈日当空的大晴天做什么都好,就是出来玩不太好。一下车,周围没有一个游客,只见一座宽阔的仿古城楼,大门挂着牌匾”阳关博物馆“,二重檐楼上的四个大字更是霸气——“西通楼兰”,两边旌旗猎猎,颇有气势。
杭柳梅和祁绣春戴上墨镜说,这才有点像她们印象里的敦煌。荒凉,孤绝,日光晒得脊背疼,找不到可乘凉的绿荫。
进了大门两侧都是展馆,走了很久才真正到写着阳关的门楼。旅游设施倒是有模有样,大门口立着告示牌,贴了一张“通缉令”,杭柳梅指着上面长髯大汉的画像问小麦:“这个长得像不像你爸?”小麦本来以为她又在乱开玩笑,仔细一看还真有点神似。
穿过城门要想去真正的阳关旧址,只有两个方法,驴车或电瓶车。四个人顺理成章地坐上了青蓝帐黄流苏的驴车,昭君出塞不过如此。
放眼望去一马平川,狂风横行霸道,黄褐色的砂石地望不见边,光秃秃的土丘什么也遮挡不住。要真是出塞,此刻应当肝肠寸断,哪像杭柳梅还有心情当场背诵“不识阳关路,新从定远侯。”
“绣春姐,你还记得你上一次坐驴车是什么时候吗?”杭柳梅盘起腿惬意地靠在车栏杆上,叮嘱驾驶毛驴的人可以走得慢一些。
“上一次?我哪这么好条件还成天坐驴车马车的,能两条腿走的都不靠畜生了。”祁绣春想了想,“不过后来回陕北的时候,我带着莺莺给我爷爷烧纸,她太小了走不上去,我弟弟把她放毛驴上拉上山的。”
“咱们以前在研究所的时候还坐过好几次,你记得不?”
“还说呢,那头毛驴犟得很,一点也不好管。我后来宁可骑自行车,也不乐意坐驴车了。”
杭柳梅看向远处,慢慢说道:“我和老姜在西安坐过一次驴车,还遇见了一个奇人。那会我们刚结婚,回娘家的时候顺便到附近玩玩,隔壁镇上有庙会,有一个摊位被围得水泄不通,我们俩挤进去看,是一个戴着瓜皮帽的老头,他双手插兜坐在躺椅上,也不搭理人,面前只放了一个杯子,但那个杯子真是奇了,敞口浅腹的小茶盏里竟躺着一片树叶,连树叶的叶脉都能看得清清楚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