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落逢一顿,屏息摊开竹简,一目十行地扫过,看到最后突然睫羽一颤,缓慢开口道:“闻迎封印之前,魔族欲以她的丈夫要挟。闻迎知晓后,千里奔袭想要救人,夙夜赶到却只看见一具尸体。”
“他自尽了。”
因为不想成为她的负担,不愿被歹人折辱,他选择自尽。
历史的云烟散去,千年潮起潮落,闻迎的名字尚且淡了,何况他?
几人沉默一阵,赵元冰开口:“我还听说那次封印,以闻迎前辈的实力,根本不至于身陨。难道就是因为爱人自尽?”
无物宗尊闻迎为剑尊,留存下来的记载最多。是以赵元冰的猜想不无道理。
闻丹歌没说话,将竹简收回芥子袋后,斩钉截铁道:“我不是闻迎,落落也不是姬霜。”
“即便如此,还是小心为上。”那边的贺兰时道,提议,“不如把应小郎送到无物宗安置?无物宗上下一心,魔就算想硬闯拿人,也叫他们有来无回。”
赵元冰点头:“应小郎不能有事。闻道友若是信得过在下,在下必定”“我不去!”应落逢开口打断她的话,盯着闻丹歌的眼睛,一字一顿道,“我要留下来,和你一起。”
分开一次已经足够痛苦,他不想再品尝离别的酸涩。更重要的是,他知道闻丹歌有事瞒着他,那些迟迟无法痊愈的伤疤。他担心自己离开后,她又要孤身一人做危险的事。
经过几人商榷,最终决定今日签订仙盟和妖都的同盟,赵元冰为盟主,莫惊春、芈信为副盟主。贺兰时主动提出掌管后勤:“方寸宗没有什么帮得上的地方,丰蝉便给你们打下手吧。”
闻丹歌对这个教会她新型屏息术的弟子有点印象,在记忆的角落中搜寻一番,点头:“他确实很有天赋。之前被小人蒙了眼,现在他觉悟了?”
贺兰时向身后招招手,一身劲衣脸上血迹未干的少年走近,对她行礼:“宗主夫人。”
应落逢暗暗道:果然,应礼的母亲已经过世。贺兰时也算苦尽甘来,得偿所愿了。
“闻姑娘说你颇有几分天赋,你可愿往绝地谷助她一臂之力?”闻言,丰蝉的面上有一瞬的恍惚。他紧抿薄唇,低头道:“恕属下不能从命。属下愚钝,去了也无益,还不如、还不如留下来驻守,请宗主夫人成全!”
贺兰时一怔,估计没想到他会拒绝,向闻丹歌投去询问的目光。闻丹歌:“他说的也没错,来与不来都一样。”
莫惊春:“被你点评有几分天赋的人,都没资格下绝地谷。那要是何等高手,才能与你同行,共擒贼首?”
闻丹歌淡淡瞥了她一眼,警告她不要多嘴:“我一人足矣。”
原本夹杂着细微窃窃私语的大厅顿时安静下来,死寂得可怕。半晌,莫惊春没忍住“啧”了声,劝她:“当初闻迎前辈以陨身为代价才换得封印,你怎么敢”“你们以为,现在的魔和以前的魔能够同日而语吗?”闻丹歌指了指自己的脑子,“这里,曾经住着一个魔。”
应落逢低呼出声,待众人的目光看过来后解释:“刃毒,和魔有干系?”
“嗯。”她点点头,继续解释,“我曾以为所有‘镇’体内的刃毒都一样,会制造幻觉、时刻引人堕落。但因为族人消失,一直无法求证,却始终抱有怀疑。直到那次秘境,刃毒在我面前现身。”
“它化成了官琰,或者说,官琰的身体被它操控。它似乎笃定我必死无疑,于是说了许多大言不惭的话,包括魔将现世。试想一下,他们为什么执着于占据别人的躯壳?”
芈信即答:“因为他们没有自己的身体,并且没有塑造肉身的能力。”
莫惊春接话:“绝地谷封印的漏洞并不明显。”
赵元冰:“失踪案持续了很久,但巫魏仍然没有摆脱轮回廊。”
丰蝉:“楼泯师兄只是筑基水平,可不到最后一刻,他没有魔化。”
闻丹歌一锤定音:“魔族并没有办法完全摆脱封印,他们之前一直筹谋的,也不过是暗中布局。此战,优势在我。”
应落逢张了张嘴,想说可是破庙那晚蛇长老等人确确实实出现了。但接收到闻丹歌的眸光,又把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阿鹤不让他说,一定有她的道理。
坐在下方的莫惊春将俩人的互动看在眼里,随手卜了一卦。
红尘几多梦,茫茫不可见。
呀,是支下下签。
死生契阔
◎就算死,他们也要死在一起。◎
为了避免恐慌,魔族即将突破的封印的事并没有大肆流传开。赵元冰的意思是,宗门内部知道了、有所防备即可,如果闻丹歌成功,那么这一幕就能轻飘飘揭过。“今年各地灾情反复,百姓的日子本就不好过,且让他们再安心些时日吧。”
对于她的仁慈,芈信不屑一顾:“如果你们失败了,他们只会憎恨你们无能。”
赵元冰对他早有不满,但碍于联盟一直没有出声。贺兰时出来打圆场:“有闻姑娘在,怎么会失败呢?说起来,闻姑娘对封印一事,已经有了自己的成算?”
闻丹歌点头又摇头:“封印了他们还会卷土重来。”莫惊春挑眉,指甲陷入葡萄肉里:“你的意思是,永绝后患?”
见她不否认,莫惊春缓缓瞪大了眼,对应落逢道:“你知道她想做什么吗?鼎盛时期的闻迎都没能赶尽杀绝,她居然妄图凭一己之力杀光魔族?是你疯了还是我疯了?”连着三个咄咄逼人的问句,最后一句冲着闻丹歌,唾沫星子好险没落她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