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丹歌嫌弃地拉开距离,莫惊春不指望自己能够骂醒她,把希望寄托在应落逢身上。谁知应落逢和她待久了,原本稳重的人也沾上股平静的疯感:“阿鹤说的没错。她是此世最后的‘镇’了,如果千百年后魔卷土重来,届时谁来应付?”
水镜里的赵元冰满脸不赞同:“当务之急是管好眼前的事。至于以后如何,天道自有定论。”
这可未必。
应落逢迟疑了一阵,并没有说出自己重活一世的事,只是再次重申:“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我相信阿鹤有自己的决断。”
“嘿,还真是什么锅配什么盖,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莫惊春将最后一颗剥好的葡萄放进芈信碗里,甩手走人。闻丹歌问她去干什么,她冷笑,道:“去算算哪处墓地风水好,到时候我替你收尸,也不枉这么多年恩情。”
芈信难得有替她挽尊的意识,道:“她这人脾性如此。你们不是有句俗语吗,刀子嘴豆腐心什么的”
应落逢推了推闻丹歌,低语:“你和莫前辈好好说一说吧。”
她瞒着他的那些事,能告诉挚友也好,至少不要永远埋在心里。
闻丹歌犹疑一阵,到底听了他的话,向众人道了声“失陪”快步追了上去。
似乎是猜到她会跟上来,莫惊春并没有走远,驻足于庭院正中央一课巨木的树荫下。
她轻咳了一声,莫惊春听到声音,道:“树欲静而风不止的道理,你总该知道吧。”
闻丹歌上前与她并肩,“嗯”了一声,直截了当道:“并非我要逞强。惊春,这些年你窥天意,可曾发现,天道式微。”
“什么?”莫惊春猛地回首,一片梧桐叶在她们之间徐徐下落。闻丹歌接住它,道:“这些年我反复问自己,为什么只有我留下来了?”
“如果天道想要制衡,在魔族提前突破封印的情况下,祂不可能不明白,一人之力如何能敌?可祂还是照旧收走了其余族人的性命。没有天下百姓的供奉,天道也无法运行,祂如果不想自取灭亡,就必须制衡。所以,我更倾向于祂是在收回‘镇’的刹那,才察觉到魔的意图。于是最后一刻,祂留下了我。”
“至于为什么是我或许是因为我体内除了刃毒,还有一只魔。天道通过刃毒控制镇,而我因为魔蛰伏体内的缘故,与天道的联系淡了许多,祂这才没能在第一时间将我收回。这么说来,反倒是魔救了我一命。”
其实这句话并无好笑之处,但闻丹歌还是因为“天道要自己死,魔救了自己”这一荒谬的事实笑出声。莫惊春无奈地看着多年的好友,唯恐她真的傻了:“但这也不能证明,天道式微。”
“是啊,我也不想祂失去庇护天下的能力。但”闻丹歌深吸一口气,郑重道,“落落是重活一世的人。”
“什么?”饶是这几天已经接收了许多坏消息,可没有哪一件,比应落逢重生而来更震撼。莫惊春几乎变得语无伦次了,“他、你他怎么能是重生的?光阴如水,一条江流般滚滚向前,怎么可能逆反?”
“上一世我没有找到自己的星人,大概死在了那晚的仙子湖里。他虽然被歹人所困,不清楚外面局势如何,但我猜得到,那个世界最后毁灭了。”
“天道没有选择使此世推翻重来,反而选择让落落重活一世。拥有前世记忆的落落不止改变了我,也改变了这个世界的许多事。眼下的局面或许正是天道所预期的,胜算最大的一次。”
待她说完,莫惊春久久没有出声,仿佛声嗓被人夺走,丧失了说话的能力。良久,她长长叹出一口气,苦笑:“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我算出的紫薇星不是妖都的紫薇星,是此方世界唯一的变数。罢了,你想做什么便去做罢,天道式微,我这个窥天者又还能做什么呢?”
“其实,确有一事,只有你能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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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落逢不知道二人在外面谈了什么,只知道漫长等待后莫惊春重新入内,看他的眼神带了几分探究。他只当俩人说开了,回以一个微笑。莫惊春一怔,摇头拍了拍闻丹歌的肩:“真不知道你走了什么大运。”
闻丹歌深以为然地颔首,莫惊春再度气笑,坐下宣布:“经过深思熟虑,我认为此计可行。”
水镜另一边的赵元冰似乎也被贺兰时说服了,终于松口:“无物宗可派精锐弟子同往。”
闻丹歌依旧拒绝:“人太多反而累赘,你们守好绝地谷的结界,再在整个澹洲设妨。”
芈信主动提出:“澹洲与妖都接壤的部分便由我们出人,我知道几处密道,当年魔族通过那些密道运了好些人过来。”
“澹洲归属杨柳宗,方寸宗原先与他们有些误会,但现在误会解开两宗和好如初,对面答应由我们暂管澹洲,半月前就陆陆续续开始清人了。对外只说此届仙盟大比在澹洲举办,杨柳宗决定大兴土木。”贺兰时道。应落逢沉吟,问:“两地路途遥远,御剑恐怕会来不及。”赵元冰答:“不必担心,宗内颇有几个擅长传送阵的长老,刚刚来信,澹洲诸城人口,全部清空。”
闻言,芈信难得对仙盟改观:“看不出来,你们动作还挺快。”
赵元冰在水镜中矜持地一点头,拱手谦虚:“过奖,不及国师雷厉风行。”
芈信不假思索:“那当然。”
只是想客气一番的赵元冰:
万事俱备,闻丹歌次日启程。至于为什么不是今天莫惊春掐指一算:“明天是个黄道吉日,易旗开得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