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落逢也劝她:“既已下定决心,便不急于一时。我也有一些话想要同你说,”
闻丹歌同意了。
几人谈毕,各自回去部署。赵元冰要安抚其他门派,贺兰时忙着联络杨柳宗进一步确认澹洲的境况。三公主的继位大殿还在筹备,芈信已经两天没合眼了。就连莫惊春都宣布闭关,不算出此行的结果不出来。反倒是闻丹歌和应落逢成了两个仙人,颇有风暴中心的宁静的喜感。
闻丹歌是真的从容,在屋里挑挑拣拣一番,最后整理出两个鼓鼓囊囊的芥子袋,预备交给应落逢防身用。走到庭院中一看,趁着夜风,他正坐在窗下梳头。
还是那柄刻着“春日宴”的木梳,似乎也是他母亲的遗物。
“落落。”应落逢回头,清浅月光洒在面容上,如梦似幻。他好不容易养胖了些,经过这几天又清减不少。此时披着薄衣沐浴月光,宛若仙子。间不知不觉,闻丹歌已经走到他身边拿起木梳,又被他制止。
发尾拂过她的手指,很痒,带起浅浅的花香,却不如他的声嗓动人:“上一次也是这样你帮我梳头,然后,就不见了。”
看着他低垂的眼,闻丹歌拢一把柔顺长发,垂首吻毕:“这次不会了。”
“说谎。”应落逢与她十指相扣,靠在她身上,轻声道,“你是不是又准备趁我不注意,一个人偷偷跑去绝地谷?就像上次那样。”
闻丹歌想反驳他,可望着那双澄澈的眸子,就一句谎话都说不出口。片刻后,她叹了口气,坦白:“是。绝地谷比妖都更危险,又有姬霜的前车之鉴。落落,我怕”“你怕吗?你会担心害怕,我也会啊。”应落逢抚上她的面颊,逼她与自己对视,“我不是累赘、不是拖累。我有前世的记忆,我知道绝地谷下是什么光景,知道他们的计划。这次我一定能帮上忙,就让我去吧。”
他再也不想等待。前世是等待死亡,今生是等她回来。同样的痛苦,而后者更令他绝望。
苍生大义也好、九州太平也罢,他只有一个念头。
就算死,他们也要死在一起。
绝地谷
◎不安和惊悸一一被抚平,他们在呼啸的谷风和失重的感官里相拥◎
此次启程澹洲,应落逢明显感到气氛不同。不仅因为杨柳宗将无关人员全部肃清,更突出的是,“地气”变了。
听了他的疑问,闻丹歌解释:“你初通灵根,正是感受天地五行之气的时候,一点变化都极为敏感。妖都与澹洲水土不同,你感到‘地气’变化也正常。”
与他们同行的莫惊春插话:“不过寻常修士不会这么敏感,应小郎怕是明珠蒙尘许久年,从前的岁月可惜了。”
应落逢眨眨眼,扯了扯闻丹歌的衣袖小声询问:“寻常修士,当真感知不到?”
闻丹歌倾身替他拢了拢外袍,春寒料峭,保温的事宜一点也马虎不得。又塞了个手炉到他怀中,无视莫惊春“我也要一个”的无理诉求,她道:“你自然和旁人不一样。”
猝不及防被她逮着猛夸一顿的应落逢:“别、别闹,我是认真的。洗髓之后,虽然能感到气息流转、整个人轻盈不少。但总有一股朦胧的陌生气息这也是正常的吗?”
他的母亲是妖族公主,父亲是方寸宗前宗主,按理来说,都并非碌碌之辈,那么他洗髓之后悟性比别人强些似乎理所应当。但应落逢不这么认为,重活一世的人待什么都小心谨慎,他隐隐能感知到,自己体内的那股力量并不来自天地浩然。而是一种、一种他熟悉却又的气息。他害怕其中差池,于是立刻告诉闻丹歌。但她似乎认为这是正常现象,只叮嘱他这几日勤于打坐吐息,争取早日完成引气入体。
直到莫惊春出声,说她当年初入道的时候也有这种感觉,他才安下心。
但为什么莫惊春看他的眼神,带着淡淡的愁绪?
贺兰时所言不假,杨柳宗的人早早把关隘打开,迎接他们入内。应落逢留心过,一路上山林寂静,城镇也冷冷清清,整个澹洲人烟绝迹。
“在下知尤,奉宗主之命,特在此等候三位。”
闻丹歌撤了传送阵,扶应落逢下车。第一件事便是抬头凝视天穹,片刻后,她道:“你们在空中设了北斗阵?”
知尤解释:“是。我宗共派出一百人结阵,各自分布在东南西北四个”“撤了。”
“什么?”知尤愕然,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她在说什么。莫惊春复道:“北斗阵所覆盖的范围太大,她擅长引雷之术,你们在,她不好发挥。”
知尤这下听明白了,连忙称“是”。宗主特意吩咐过,这位闻道友是此间唯一的“镇”,法力非凡,一切以她的话为重。虽然准备了许久的布防因为一句话就派不上用场,但知尤不是拎不清的人,很快将这点不愉快抛之脑后。直到闻丹歌再度开口:“你们留了多少人在这里?”
知尤:“不多,包括水路空三面结阵的弟子,拢共只四百余人”他的话还没说完,就看到闻丹歌皱起眉头,语气不解:“不是说了要把人清空吗?为什么还留下四百人?”
“您的意思是,我们全部撤走?”知尤的语气顿时冷硬下来,“澹洲乃我杨柳宗发兴之地,此番撤出百姓已经是极大的退让,你是‘镇’没错,但也不能”“这位知尤小兄弟稍安勿躁、稍安勿躁。她这个人你可能不知道,平常打起来山都能削平,也不顾忌旁边有没有人。”莫惊春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应落逢,“你看,这么多人,也就我们俩个能在她手底下活着,这才带过来。你们跟着,属实遭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