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官不敢,只是将军不分青红皂白,来就问罪,莫不叫下官等寒心。”
周祁懒得废话,只问是谁出的这主意。
莫说瘟疫失不失控,光是烧杀活人这一事,往小了算激化百姓与朝廷矛盾,事闹出去,天下人只会觉得大褚朝廷残虐暴政,君主灭人性,嗜杀戮,弃子民性命如草芥,事是戌州官府偷着干的,账却得记到皇帝头上,届时民心尽失,褚君陵这皇位定是要易主。
往大了说,外邦若借这当口滋事起义,蒙惑百姓另立新主,不仅皇帝要换个人当,待国破家亡,大褚气尽是迟早。
草菅人命,引诱百姓仇视朝廷,如此欺君叛国之举,还敢论功苦,当真是脖子硬,仗着朝廷的刀砍不断嚒。
“既是无人应承,本将专是为查此案来的,多是时间与诸位周旋。”道句来日方长,隐晦扫过几人,察觉到其中两个人神色有异,心中记下,虚朝暗处打个手势,示意暗卫去查。
这般不敢承认,问题怕是不小。
连想起在京中之时,听闻褚君陵说戌州前阵有外番踪迹,兩两计较,决计派人暗中盯紧那两官员。
又命蹇谦即刻停了那灭人性的法子,转将害症之人尽转于一处,着人做好防护,全天看管着,吃穿按时送去。若有暴动反抗者能劝则劝,实在劝不听的便一棒子打晕,左右留着命,除却有危及寻常百姓非杀不可之辈,便是最后无药可治,要烧也得先等人死透。
敲打完众人离开,出府即问钟诚:“可看出哪个有问题的?”
钟诚想了想:“县丞姜元史与他身侧那名典史,属下忘记叫什么名了。”
“魏则。”周祁颔颔首,见是钟诚与自己答案一致,心中猜测更为肯定,转又问他:“蹇谦此人你瞧着如何。”
“倒不像是恶人。”也不像主子要查之人,那主意该是别人出与他的,这般蹇谦即便不是主谋,定也晓得主子所问是哪个,难得有将功折罪的机会,方才问时,蹇谦却始终沉默未应,且他看那蹇大人也不像与姜元史和魏则一伙。
钟诚挠挠头,有点犯难:“属下脑子笨,实在想不到原因。”
周祁大致猜到缘故,但笑不语。
“主子?”
“自己想去。”
猜是蹇谦不知那二人私下作为,也当姜元史和魏则是一心为公,怕他处置方才不敢将人供出。但目前还仅是推论,真相如何要等彻查才知,况且此事牵扯甚广不止内忧,恐是场长久战。
专是为此案来的,周祁倒不急这一时:总有水落石出的时候,千难万阻,只慢慢查吧。
瞧钟诚想破脑袋也没个答案,没禁住笑:“难怪周一总叫你木头,倒是贴切。”
钟诚面色窘迫,只求周祁莫再调笑,周祁还是第一次瞧他这副表情,正想说稀奇,扭头远瞧到个背影,颇觉得熟悉,打算跟上去瞧瞧,却被钟诚喊话打断,再回头那人已不见踪影。
顺着方向追了一路,许久没找到人,只好当是看错,压着疑问动身回了住处。
褚君陵做了个噩梦。
周祁死了,就死在戌州。
死前还说不想再见他,褚君陵想抓住人没抓得住,分明周祁就在眼前,手探过去却是空的。
临近将醒,褚君陵听周祁道:“你杀尽我周氏满门,何其可恨,眼下你的报应来了,褚君陵,你永远都莫想再见我。”
“祁儿!”豁然惊醒,褚君陵猛的坐起身,伸手抱了个空。德观听闻动静忙赶进来,听晓君王无事预备退下,脚刚出门又被褚君陵喊了回去:“拿身干净的衣物进来。”
一场梦魇,亵衣让汗打湿半片,撑着头疼起身,回想那梦越发不安,生怕周祁真出什么意外,连让一旁奴才取来笔墨。
整三页纸,反复是问周祁安危,再是自己担忧种种,末了嘱人千万小心,万事以己为重,分毫未提噩梦之事,只让周祁得空回信报个平安,好叫他宽心。
待笔墨干透着人快马加鞭往戌州送,乃甚想亲自看了人才放心,想动身去戌州,被德观冒着杀头的风险劝谏下来,遂才不虞打消念头。
一连事做完,由着奴才侍候更衣,不悦问道还处于忐忑中的老奴才:“现下什么时辰了?”
德观往外瞧瞧:“快酉时了。”见褚君陵扶额有些头晕,暗算算时辰:皇上打镇国将军走后就歇了,午时都不到,到现在近三个时辰,猜是他睡得久了犯闷,加之这段时日朝政繁琐,心中又惦记着中郎将,忧得多了,歇还没个规律,难免有头痛的毛病。
问褚君陵是先用膳还是到外头透透气,褚君陵撇他一眼,径直绕开德观,取过周祁一幅画像,睹物思人。
睹着睹着发现德观也往画上瞅,似乎还有点想念,脸这就有点臭:“看够了嚒。”
德观被盯得发怵,忙转开眼,舌头有点打结:“够、、够够、够了。”
还想为自己辩解两句,求个从轻发落,就看褚君陵收了画像,裹好放到案桌上,臭着脸吩咐:“让膳房做些简单的餐食,朕出去走走。”
“嗻。”喊过个小奴才去打点,瞧君王出殿连忙跟上,褚君陵这会儿看他有些不顺眼,不耐烦把人打发了回去。
又因那梦心烦至极,一个奴才没让跟着,孤身顺着周遭闲逛。
艳彩等了整整一日,临近傍晚仍不见人,以为是那太监骗她,分明说的皇上下午要从此处经过,太阳都落山了,莫说皇上,便是只鸟都没见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