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灵知对于梁长恨说的话并没有太大意外和不满，她反而还秉持着学习的态度，但这点东西却并不足以让她动摇内心。
姜铭慎拨弄着屋内的熏香，缓缓道：“行文如同做人，灵知是当朝官员，有治世之心，长恨出身佛寺，亦有救世之心，你二人都说与对方不同，却不知道在我们这种老人眼中，你们才是一类人。”
后半句话谢灵知没太听懂，她的目光跟随着姜铭慎的动作而变化。
“学生不懂，望老师详说。”
姜铭慎却一反常态地沉默了许久，站立窗边，道：“灵知，你先出去吧。”
室内的空气流动仿若有实质，一顿一顿阻滞着谢灵知的思绪，等她的意识重新清明时，人已经站在了外边。
她遥遥望屋内看，由于角度受限，看不见任何。
一股不好的感觉萦绕在心头，总觉得某些事情不可控制地改变了，但现在还没有机会窥见其中深浅。谢灵知一转头，霍地，被安静候在一边的侍者吓坏了。
“你谁？”差点儿惊得她前世口音都出来了。
“见过大人，贵客在紫竹院等候，还请您跟我来一趟。”侍者身着别院下人统一的服饰，一口温温柔柔的嗓音，听得出不是京城人氏，见到谢灵知受惊的模样，还俏皮地笑了下。
缓过神来的谢灵知恢复了神态，朝侍者颔首，眼珠子一转，“见笑了，我胆子小。”
谢灵知好歹也来姜铭慎这个别院这么久了，院里不少下人多少知道她不是会欺负人的性格，在她面前也没有过多顾虑。
侍者面容年轻，此时笑道：“谢大人是上过战场的人，怎么会胆子小？”
谢灵知有意试探：“哦？既然我胆子大还能被吓到，岂不是姑娘你有意作弄我，让我在你面前出糗？”
侍者果然经不住刻意的言语，愠怒道：“你这人怎么这样？亏得院中上上下下都传小谢大人年轻风趣、英俊有理，怎得到我这儿就要三言两语拨弄是非？”
自然不敢真把人惹生气，谢灵知连忙说出真正想问的：“姑娘体态轻盈、身姿优美，我没听到声音，还错怪了你，当真是谢某的不对，日后定要请姑娘去酒楼酣畅饮下数白杯，方可解今日姑娘的怒气。”
谢灵知的语气并不谄媚，反倒是有种二人相熟的打趣，令人在这种话中也觉得很自然，侍者被她哄得心花怒放，嘴角压都压不下。
“小谢大人真是闲情逸致，怕是忘了你家中还有个红颜知己吧？”
声音从前面的院落中传出来，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谢灵知猛地收住了脸色，她听出来了是贺经的声音。
侍者顾不得细究这话里的意思，眼见要送的人到了地方，朝谢灵知一福身，转身朝来时的方向去了。
“欸？”
谢灵知幽幽地叹了口气，一时进退两难，但显然她不能耽误太久，做好心理准备之后，谢灵知朝面前走去。
一迈过门槛，谢灵知还没来得及抬头就看见面前落下的一片阴影，她心中忍不住有些紧张，当即便弯腰行礼。
“见过殿下。”
她在禁军供职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却和贺经打交道的时间变长了很多，几乎一半的公文都要在对方手下走一遭，谢灵知终于有了前世写材料给领导审核的感觉。
“小谢大人无论是在哪儿都这么受欢迎啊。”贺经轻飘飘地感叹了声，目光向下停留在谢灵知身上，却没有将人扶起来。
此时的谢灵知已经没心思追究这位爷到底是因为什么就要来阴阳怪气她，但对方没有动作，她连起身都不敢，只能赔着笑道：“殿下过誉了，这是托了您的福。”
呸！狗腿子！
忍不住唾弃自己。
“哦？托了我什么福，我记得你身边就有个花容月貌的小侍女，不喜欢了？今日一个、明日一个的，小谢大人也是女子，难道真的有磨镜之好？”
磨镜之好，能指女子与女子之间的爱恋。
谢灵知猛地抬头，惊讶无以复加，嘴唇动着却不知道该说什么。贺经知道她女子的身份在二人间是一件公开的事情，她原以为对方能够接纳她就是已经认可了，不是没有预想到会有受到威胁的这一天，但变故来得毫无征兆是她完全没有想到的。
“不知道是哪里惹得殿下不满，灵知愿意受罚。”她暂时没有选择能顾及有没有人借此机会知道了这个定时炸弹。
贺经不笑的时候格外唬人，眼神莫名的凉薄，带着一股莫名的残忍。
“跪下。”
身上的威压只多不减，谢灵知咬了咬牙，知道一定是有什么事情被抓了把柄，不敢耽搁，立即跪倒在地，双膝重重磕在青石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