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步……两步……在离那缸子只余四五步距离时,宁和屏住呼吸,还待再走近,忽见那蛇头又从缸口冒出一点,盯着自己。那双幽绿竖瞳中既有不耐烦,又带着择人而噬的凶性,似在警告。
这距离已相当危险,以蛇类的速度,瞬息间就能缠咬上来。
宁和便站住不动了,想了想,忽躬身朝那蛇头拱了拱手,试着开口道:“这位……蛇兄,小生去岁赴京赶考,久不归家,不想竟有贵客临门。失礼之处,还往兄台海涵。”
黑蛇:“………”
黑蛇像是呆了呆,接着凝视了她好一会儿,默默地又把脑袋缩回那缸里去了。
宁和方才
只是猜测,这时才敢肯定,这蛇是竟真有灵智在身。她心下不由松了口气,至少有灵之物,当不会随意伤人。
随后,宁和便又想到,自己既已知晓此蛇乃是灵物,再让它待在这米缸之中,就有些不太合适了。
于是她稍作踟蹰,又走近两步,朝着缸口再次拱手道:“兄台容禀,小生先前不知兄长道行,多有冒犯,惭愧至极。然这缸中脏污,岂是待客之道?小生家中尚有空房一间,乃家母生前所居。兄台不如移步此屋,也好叫小生能尽些地主之谊?”
宁和说完,等了一会儿,缸中却是一丝动静也无。
宁和诚心劝道:“兄台,此处乃是灶房。小生既已归家,日后烧火做饭,难免烟熏火燎,怕是不利清修。兄台还是移步罢。”
宁和立在缸边说了半天,苦口婆心,那黑蛇却是理也不理,缩在缸里一丝声息也无。
宁和无奈,只得转身走开了。
走开两步,想起什么,又回过头,将手中提着的陶盖给盖回了缸口,像之前那样留一线缝隙。口中道:“既然兄台执意要……借居此处,那小生便将这缸盖——这陶门放回原处。兄台就请自便罢。”
宁和刚从灶房出来,就听见院外传来敲门声。
还未走到门边,就听门外喊:“青骓弟弟!我爹让我给你送饭来!”
“是刘家二哥?”宁和赶忙快步过去将院门打开,“怎好劳烦你跑这一趟。”
刘二哥单名一个虎,是老黄头第一子,生得高大精壮,在刘家一辈中行二,比宁和上大十来岁。
刘虎爽朗一笑,把手中竹篮递给宁和:“这话见外!以你我两家亲密,你就如我亲弟——呃,亲妹一般,什么劳烦不劳烦的。都是好菜,我娘跟媳妇儿特意给你做的,快拿进去!”
宁和接过篮子连声道谢,又请刘虎进去坐。
刘虎说:“你刚归家,屋里正待收拾,我何必进去添乱?家中还有事务,这就走了!”
见他说着就要离去,宁和连忙道:“刘二哥稍待!我此去州城繁华,给婶婶嫂子还有几位妹妹带了些时兴玩意儿。二哥来了,正好拿回去。”
刘虎便停住脚步,回过身来,有些讶异地等在门口。
宁和匆匆朝屋中走去,回来时手上拎了个有些分量的蓝布包,递给刘虎,一边道:“不是什么值钱东西,胜在新鲜。至于里头那两匹布,是给五叔和二哥三哥的。”
刘虎一惊:“还有布?”
他忙把布包打开看了眼,见里头除了两匹玄色布料外,余下都是些水粉钗花。绢花精致美丽,而那钗、那钗子竟还不是木头的,阳光下闪闪发光——竟都是银钗!再细看那布料,刘虎伸手小心翼翼地摸了把,虽不是绸缎,却也平整光滑,是上好的棉布。
这可不便宜!准确说,这一包加起来,少说能抵他们刘家整户一两年的收入。
刘虎一时又是震惊又是难以置信。
宁家什么情况,他是最知道的。青骓她娘杨氏当初被山匪所劫,侥幸留下积蓄本就不多,后来生了病,更是耗费得干干净净。杨氏去后,当年年幼的青骓能活下来,除了倚靠那点田地和他们刘家的接济外,就是替人抄书写字,赚点零碎小钱,生活一向贫寒。就连她这次进京赶考的盘缠,也是村里几户相熟的人家共同捐出来的。
她哪儿来的钱?
难不成——刘虎张张嘴,一个念头倏地蹿上心头。之前一直不敢问,这时却再也顾不得许多。刘虎捧着包裹,猛地抬头问道:“青骓……青骓你可是中了?!”
第三章
对于杨氏与宁和这对母女,滩下村村民们的观感一直挺复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