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红英微微蹙眉:“微臣早先私下算过,今岁应是风调雨顺之年,谁知今早却听闻涵州遭逢旱灾,实在令人惊诧。为证当初推算无误,微臣方才便又起了一卦。”
皇帝愈发向前倾身,全神贯注道:“结果如何?”
“灾情是假。”费红英斩钉截铁道,“涵州官员求财无道,竟敢欺瞒圣上。”
“那京外的流民呢?”皇帝又问,“为何都道自己深受旱灾之害?”
“流民是真。”费红英一叹道,“但他们之所以流离失所,不是因为受灾,而是受当地官员威逼,不敢不从。”
皇帝本就如此猜测,听她这样一说,更是深信不疑,拍案道:“好个周望安,真是活够了!朕若不活扒了他的皮,简直枉为人君!”
“陛下息怒。”费红英阻拦道,“您要杀他,随时都能杀,不必急于一时。微臣倒是有个一举三得的主意,您可愿听上一听?”
皇帝思索片刻,来了兴致:“什么主意?”
费红英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派遣钦差,拨款赈灾。”
皇帝大为不解:“此举如何能有‘三得’?”
费红英俨乎其然,一一列举。
“第一‘得’,师出有名。微臣的卦辞在旁人眼中终究算不得铁证,您若现在就下旨诛杀涵州刺史,必有许多愚昧无知之人污您圣誉,说您听信佞臣之言,不顾灾民的生死。唯有派遣钦差实地查证,才能让天下臣民心服口服。”
皇帝点点头:“嗯,是这个理。”
费红英继续道:“第二‘得’,充实国库。陛下虽已下旨加征赋税,但最快也要秋后才能见到成效,远水解不了近渴。如今不妨借赈灾之名,要求朝中官员捐集钱粮,同时严查历年贪腐积案。左右涵州并无灾情,钦差回朝以后,这些赈灾款理所应当归于国库。”
皇帝若有所悟,点了点头。
是啊,为官者哪有不贪的呢?如今国库吃紧,总不能只从百姓身上榨钱,也得让这帮家伙出出血。
费红英为表忠心,还主动言明:“微臣蒙陛下之恩,忝列衣冠,平日多有朝臣奉承赠礼。累月下来,共计三千七百余两银钱,府内俱有记账。陛下若要杀鸡儆猴,可先拿微臣开刀,以解国库燃眉之急。”
皇帝早知许多官员都在巴结讨好国师,若有金钱往来也是人之常情,他从没指望费红英能做到两袖清风。
不过她今日之举,倒是让皇帝高看了一眼。
“罢了。”他眯着眼笑道,“朕便是要杀鸡儆猴,也杀不到你这只三千多两银子的小麻雀。比起清浊,朕更看重你的忠心。至忠之人,便是再贪些又有何妨?”
费红英行礼谢了恩,接着说道:“此次赈灾,最好能由太子殿下担任钦差,出使涵州。”
“这如何使得?”皇帝立刻拒绝,“太子自小便娇养在京城,从未离开过朕的庇护。涵州山高路远,他又旧疾初愈,哪里经得起这样的操劳?”
费红英义正辞严:“陛下,这便是微臣要说的第三‘得’——太子正是因为缺乏历练,才会被这等雕虫小技骗过去,因而深信涵州遇灾。唯有让他经历一番磨炼,亲眼得见真相,他才能有所反思,拜服于您的远见明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