苻缭双手紧紧捏着瓷杯边缘,微不可闻的抖动让里面的茶水有了些微倾斜,眼看就要洒在桌上。
“喂。”安采白的故意出声成功让其变成现实。
茶水已经放温,苻缭还是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循声望去。
安采白身边的侍官飞了她一眼,表示不满,被安采白故意无视了。
殷如掣在等奚吝俭的消息——殿下在出发前自然是与他们交代过相关事宜。
殷如掣看着自己的影子,已经拉得相当长了。
照理说,该有消息来,无论好坏,总不能连个信都没有。
还是安采白那一声,把他的神思也唤了回来,看向苻缭。
若说先前世子还算平静,现在他的忧虑便毫不掩饰地摆在台面上。虽然世子显然没有那个意思,甚至还在竭力隐藏自己的忧思,但在殷如掣看来,这简直是有意无意地在埋怨自己。
是为自己将殿下要通信之事告诉了他。
走之前殿下便吩咐过,不必透露给世子,等报平安信到了,世子自然不会担心什么。
招架不住世子再三询问,况且他想着也快到时间了,说了也没什么关系,一不小心,没收住就这样说了出去。
殷如掣有些心虚地挠了挠脸。
殿下要是知道了,自己怕是又要挨罚。
不过这都不重要。他也在担心殿下的安危。
与约定的时辰相差几时是常有之事,而现在这信,足足迟了半日。
他们就在上木的边界候着,一眼能望到城门,迟迟不见有什么动静。
世子已经在上木歇下一日,和谈必要的帛书也已写好,士兵们浩浩荡荡地来,得知并非真的要开战后,无比喜悦,一下就放松下来,没个纪律。听闻有人已在上木寻到多年未见的家人,殷如掣暂且也就放着他们去了。
但这么多人,上木一个弹丸之地,要久留还是太困难。
他清楚殿下的能力,知道就算事败,殿下也能抽身——毕竟军伍都装模作样地在出征呢,这可是官家他们亲自授意的,这样一来,最容易突破的地方,反倒是京州了。
殿下没理由会失败。殷如掣愈发肯定这一点。
既如此,为何迟迟不见信鸽,或是赶路的马夫?
殷如掣皱了皱眉,因着背对众人,有恃无恐地显露出几分戾气。
“安娘?”苻缭没有察觉安采白的故意之举,不在意地抹掉溅上指尖的茶水,看向她,“可有什么事?”
对苻缭来说,任何一件能使他分心之事,在此刻都像是救他一命,他实在是忍受不了这漫长的沉默。
尤其是,周围所有人都觉得奚吝俭不会出事,不甚在意的情况下。
苻缭当然也是相信奚吝俭的。
只是……
苻缭无意识地抹了抹瓷杯边缘,即使那里已经被他捂得温热。
怎么能不担心。
如今他更能体会到古代时家中盼望士兵归来的心情。没有能够快速移动的交通,没有能够及时通讯的设备,有的只是事外人连担心都落不到实处的慌乱。
纵然在心中把他们的计谋过了一遍又一遍,苻缭的心跳还是没能慢下来。
“你的手,没事吧?”安娘敛了几分神情,不好在苻缭面前表现出来。她指了指被茶水沾湿的指尖。
她丝毫不觉得奚吝俭会惹上什么麻烦,倒是这两个常跟在奚吝俭身边的,一个比一个还担心,好像奚吝俭才是那个该被保护的一样。
这么多年,朝廷什么模样都被他摸透了吧,早该这么做了。
不知为何,他拖到现在。
安采白看了眼苻缭。
好吧,她大概是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