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余车外的轮轴转动声还在响起,车轱辘辘向前,车内的两个少年陷入停滞中。
半晌,沈试玉眉眼微动,掀起纤长眼睫,眼瞳凝着前侧的沈盈息,湿润的目光在她那张莹白明丽的面庞看了又看。
“……可是阿姊,您儿时曾那样对我笑过……”
“笑?”沈盈息皱眉,“现在谁还记得小时候的事情。”
说罢,马车停了,马夫恭敬的声音在外面响起:“家主,翠玉楼到了。”
外间奴仆掀开车帘,沈盈息提起裙角,踩着马凳往下走,突然察觉到身后有道难以忽视的视线。
她回头去望,正对上沈试玉琥珀般干净的眸子。
看见她回望,沈试玉对她眨了眨眼,眼中泛起笑意。
沈盈息看了几秒,厌烦地收回视线,同时将心中疑惑压下。
这个沈试玉就是个普通的凡人而已,她刚才怎么觉得的,竟从他身上看到一丝森森鬼气。
……
“家主,这是廪管家给您备下的银票。”
思绪间,奴仆递过来一只荷包,沈盈息掂了掂,很厚实的一沓。
沈试玉跟着下了马车,陪在身侧,身上的活人气息跟着绕了过来,沈盈息顿了下。
“阿姊,刚才在车内是试玉做错了,您莫要再生气了。试玉无用,不能为姊姊所喜,日后定勤勉读书,博取功名,做个对阿姊有用的弟弟。”
少年柔和清润的嗓音落入耳中,一等一的音质,即便是在花楼门口这般喧嚣的地儿,也不曾折损一分动听。
沈盈息忽地省了过来,推了把沈试玉的肩头:“要玩就好好玩,这时候念什么读书功名的,我可警告你,别扫我的兴致。”
“都听阿姊的。”沈试玉抬手,摸了摸被推过的肩头,笑容乖顺。
沈盈息哼了声,顺着少年白皙手指,看向他的笑,发现他不知何时已整理好了发髻,掉落的簪子再次回到了头上,在光色陆离的花楼门口内敛又不失精致,像它的主人。
沈试玉出门时主动脱了羔裘,没了一身白,只袒露着张脸,却也格外引人注意。
其实不止沈试玉显眼,沈盈息更是耀目。
年岁不大的少女,一身金银锦衣,气质华贵,面如芙蓉,刚下了马车就已吸引到了许多人物。
“二位……”
翠玉楼里早有人观望,见两个衣着光鲜、样貌不凡的少年站在门口说话,这时对话结束,应是有了闲空,便立刻上前,堆笑:“可是决定了,来翠玉楼小酌几杯吧?”
沈盈息抬眼,看向笑容满面的老鸨,骄矜点头:“给我间最好的上房。”
老鸨一听,笑得眉不见眼:“欸欸,尊客这边请着。”
沈盈息跟着进入翠玉楼,沈试玉却还有些没反应过来似地,默不作声地将四周环境打量完毕,又把视线投向离去的沈盈息。
阿姊平日里都来这儿玩吗?
无怪乎,这几日连家都甚少回了。
沈试玉大门不出,对外间了解甚少,如今见这翠玉楼人声鼎沸、花香四溢,初以为是什么热闹的酒楼。
待随沈盈息进入楼内,方知不对。
一般酒楼……可没这样多漂亮的男女。
沈试玉一一看过去,却觉得这样多的漂亮男女,没一个比得过他的样貌。
可即便如此,阿姊却也不喜他。
“阿姊,这儿好玩吗?”沈试玉敛眉,望着身侧一脸新奇开心的少女,声音清浅。
“好玩,自然好玩。”
说话间,沈盈息笑着接过一个清秀少年递上的果酒,顺手抛出了一锭银子,老鸨在一旁大力奉承着她貌美又大方。
沈盈息咽下嘴中甜酒,耳中听得楼中笙箫齐奏,恍然间像进了什么甜蜜的幻境里。
杯酒下肚,她虽未醉,眼中却生了水光,一双长圆黑眸湿润润的,映着楼里繁华灯色,惑人的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