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我一时没反应过来。
“我说——你妈身材咋样?”
这么说着,她把手中花花绿绿的东西丢了过来。
那是一本野鸡医院的宣传册,什么美容整形、丰胸抽脂,我瞄了几眼就给丢了回去。
张凤棠又翻了一下,然后笑笑:“啥玩意儿都是,现在。”
我干咳了一声。我在想奶奶是否睡着了。
“你妈身材好,哄不住你妈。”她叹口气,调子拖得老长。
“一般吧,”像是忍无可忍,我一本正经——甚至违心地说,“有点胖。”
“一般?”我姨切了一声,“我这妹妹可是咱剧团的活名片,你呀,我看你妈是白养活你了。”她不厌其烦地抖着脚。
我拿余光扫了眼母亲,犹豫着是否该笑一笑。
“人家可都说好。”张凤棠眨眨眼,小声补充道,字字清晰。
“人家是谁啊?”我总算笑了出来,却僵硬得像奶奶的便壶。
张凤棠笑而不答,只是让我去厨房看看牛奶热好没。待我拿奶出来,她撩起帘子捣捣我:“好就是好,看你还不承认?怕人夸呀?”
搞不好为什么,那轻挑的柳眉和湿漉漉的口气登时让我心头火起。
像是一阵风抚起了昨夜的大雪,那些真真假假的话便棒槌般向我抡来。
费了吃屎的劲,我才按下了一拳打死张凤棠的冲动。
而母亲又翻了个身。
一声轻哼后,鼾声恬静依旧。
在椅子上坐下时,我感到自己都有点发抖。
奶奶和张凤棠唠着些家长理短的屁话,瓦釜齐鸣般聒噪。
我决定出去抽支烟。
刚踏上走廊手机就响了,我以为是陈瑶,不想是牛秀琴。
她问我走了没。
我问咋了。
“哟,关心关心你不行?”她笑了笑。
我不说话,闷头疾行。地板上到处是脚印和泥水,我不得不灵巧地躲闪,就像在躲闪那些生命中隔三岔五突袭而来的厄运。
“还在医院里吧?今儿个走不?”
半晌牛秀琴又问。
随后她嘀咕了句什么,我也没听清。
等我点上烟,她说:“你要不急着走啊,老姨请你吃饭。”
牛秀琴厨艺很菜,具体表现在能把猪肉和粉条炖成一锅屎。
此说法来自奶奶,原话大致是:掀开锅盖,黑糊糊的,牛粪一样。
她说她这个表妹做饭是真的不行。
当然,奶奶不忘强调:“人这当官的,哪用得着自己做饭啊?”
我赶到滨海花园时牛秀琴正在忙活。
开了门她道了声“哟,挺快”,就又扭身进了厨房。
电视里是什么购物频道,一男两女操着山寨港台腔崩爆米花般朝着你“突”个没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