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想不顾自己死活冲上去救人,也是做梦。”浅早由衣一字一顿地咬字,“我牺牲了多少才在组织瞒住你的身份,你没有死在琴酒枪下,却想在我面前死在一个路人枪下?”
“降谷零,你不是故意想逼疯我吧?我真的会因此憎恨一辈子,入土的时候都要扒开坟墓扇自己一巴掌。”
怒火点亮薄荷绿的瞳孔,浅早由衣是真的在生气——安室透感到荒谬无比。
该生气的不是他吗?为这个草芥人命、毫无同情心的女人。
——她确实不在乎那些人的命。
——她只在意她自己的命和你的命。
——你骂她冷血的时候她没生气,想到你可能为了救人赤手空拳撞到劫匪枪口下的时候,她生了大气。
安室透突然理解了,他终于明白,他为什么一直觉得浅早由衣可恶。
她明明是个纯粹的坏人,就因为她是一个纯粹的坏人,剖出来的一点儿私心才最动人。
与正义毫不相干,只是对某人的偏爱罢了。
“我和你……”安室透艰难地说,“三观不合。”
“这不是从最开始就知道的事吗?”浅早由衣反问,“你是红方,我是黑方,我们是敌人。”
至始至终,都是敌人。
只是谁都没有狠下心来。
“我不会为了讨你喜欢去改变什么的。”她咽下甜味散尽只余酸味的草莓碎块,“那样就不是我了。”
“你也不需要改变什么。我只是希望你有自己正在组织卧底的自觉,任务失败对你对我都没好处。”浅早由衣缓和了语气。
“把画带给琴酒,这才是我们该做的事,唯一该做的事。”
她想让安室透,不,她想让【波本】和她一起旁观,放任事态发展。
薄荷酒大多数时候像孩子一样幼稚喜欢玩闹,但她其实一直很清醒,知道什么是最优解。
“你说的没错。”沉默良久,安室透说,“如果在这里的不是你,是琴酒,我会安静旁观。”
卧底任务比什么都重要,他知道取舍。
“但站在这里的是你。”金发公安沉沉地说,“是知道降谷零是什么样子的浅早由衣。”
“如果我什么都不做,降谷零就死了。”
“我可以在琴酒面前死去。”他低声说,“在你面前不行。”
第47章卧底的第四十七天
顽固。
顽固的讨人嫌的公安。
认识不到两天的人也要管,陌生人的命也要救,喊着什么正义啊牺牲啊就冲上去了。
明明她已经给出了最优解,明明有最省力得利的任务完成法,明明不必趟进浑水。
“果然,我和他就是不同世界的人。”浅早由衣在心里想,“一个觉得对方冷血,一个认为对方愚蠢。”
阵营对立,价值观对立,像站在河流对岸吵架的人,无论如何也不能互相理解。
……那又为什么要说出这番话呢?
降谷零可以在琴酒面前死去,在她面前不可以——好不讲理的双标,拖人下水的诡计,让她的怒火空落落没有承力点,仿佛一拳打在棉花上。
好烦。
好烦好烦好烦好烦。
他要做好人就让他去做算了,赤手空拳的上,死在劫匪的枪下也是他自找的,正好以后再也没人可以用包庇公安卧底这件事威胁她。
她之前的努力就当喂了狗,私心私情什么的统统见鬼去吧,这辈子不会再对红方心软。
她和他当初到底为什么会纠缠在一起?不是一开始就知道三观不合吗?
啊……浅早由衣想起来了。
她之所以包庇降谷零,警校半年的时光之所以让她如此珍惜,是因为接受到了他的好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