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别走啊!”
林见微根本叫不住它,悻悻然收回目光,挥手驱散屋内缭绕的云雾,端起手边的果汁抿一口,酸酸甜甜的,清冽可口。
算了,不如直接问常潮生。
目光瞥向?一旁。
少年双目紧闭,被梦魇住,漂亮流畅的眉毛皱成一条歪歪斜斜的线,光洁白皙的额头似易碎的精美瓷器,一点点迸开细碎的裂痕,蛛网一般蔓延,密密麻麻的不安和惶恐几?乎将?他整个人牢牢束缚。
“常潮生?”她连忙握住他的手,试图抚平他梦中的惊悸,“没事的。”
本来还想?拖一段时间,让他做好心?理准备,往后岁月漫长,等她慢慢将?过往说给他听?,谁知……
眼看着叫不醒人,这雅间里装潢简单,只?摆了桌椅,主要供客人用膳品茶,虽然铺了地毯,却只?有?薄薄一层,小小的一块,也没个能让人躺下休息的软榻,她便掐诀收拾好桌面,打算扶着人回房间。
此?刻,少年如玉,安安静静闭着眼,睫毛颤动得厉害,一副随时都?有?可能醒来,却又沉溺梦境至深的模样,她环着他的腰,才真真切切惊觉他瘦了许多。
推开木门。
喧嚣之气扑面而来。
刚走出没几?步,迎面撞上跑腿送餐的店小二?从另一扇雅间出来。
店小二?见她个头不高,又扶着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被人倚靠着,仿佛被鹅毛大雪压弯了的嫩枝,随时都?能被折断,连忙上前搭把手。
“哎哟,姑娘没事吧,让小的来。”
没等林见微拒绝,店小二?已站到了常潮生另一边,伸手去扶,这才发现他一只?手紧抓着少女的手腕不放,另一只?手攥紧衣袖,跟焊上去一样,怎么扯都?扯不开,身?上却闻不到半点酒气。
上上下下将?人扫视一番,店小二?眼珠子一转,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满脸打趣。
这公子想?追求小娘子也不知道将?戏做得真一点,酒水不沾,就硬碰瓷,啧啧。
“没事没事,我能扶得动他。”林见微脚底抹油,飞快开溜,将?店小二?甩在身?后,一口气连拉带拽将?人弄上楼梯,飞快回到之前的房间。
“啪——”
房门合上。
她将?人扶上矮榻,正想?直起身?,常潮生仍不松手,甚至越抓越紧,也不知梦境发展到了哪里,他整个人似落入深不见底沼泽,越是挣扎越是泥足深陷,额头上细细密密冒出汗。
“不,不要……”
“回来。”
“没有?死。”
“回来,都?是假的……”
林见微看得心?惊,也躺到矮榻上,紧紧抱着他颤抖不止的身?躯。
二?人额头相抵,亲密无间,她将?灵识沉入进自己的识海中,便似水流轻缓,流淌浸润,包裹住那小小一片闪着蓝色荧光的鱼鳞印记,仔细安抚。
梦中有?呓语。
林见微竖起耳朵,听?他颠三倒四不知念叨着什么,却无一不涂抹着浓墨重彩的绝望,战栗阵阵,连握着她手腕的力道都?越收越紧。
“常潮生你松手啊,吃什么长大的,手劲这么大。”
“你说说你一条鱼,好奇心?这么重做什么,问问问,非要问,现在好了,真知道了又不高兴。”
林见微嘴上抱怨不休,却依着他的力道,尽量放松身?体,任由少年将?自己抱得更紧,“正好等你想?起来,看我不跟你好好算一算前世?的旧账!”
这场冗长的噩梦一直持续到入了夜。
窗外暮光消散,走马热闹的长街渐渐归于沉寂,灯火零星几?点,星罗棋布,风灌进来,吹得屋内灯火摇曳。
暗色调的梦好似一场走不出的大雾,风吹不散,便与纷乱的记忆碎片相互纠缠,融化了现实与梦境的边界,一切都?太真,太重,太痛。
他的反应愈发剧烈,浑身?汗涔涔似刚从水底打捞起来,面上血色尽失。
林见微一直关注着他,掐诀整理好狼狈的仪容,侧躺着,看他扇子似的睫毛颤啊颤,忽而,唇角浮现一抹苦涩的弧度,一粒珍珠砸到棉被中。
睁开了眼。
“你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