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气势汹汹,被质问的人却是一脸茫然,沐昂之努力开动本就不够用的脑子回想自己究竟漏了什么没有给常喜说,但想来想去还是一头雾水,只能懵懂地回望过去。
看着他清澈的眼神,常喜气不打一处来,努力压住火气,小声地提醒道:“你只告诉我殿下十分看重萧世子,怎么不说他们现在居然连早膳都是一起用的。”
根据他今早的观察,殿下对萧世子岂止是看重啊,简直是到了纵容的地步。今天要不是他反应快,可就阴差阳错得罪了太子身边的大红人!
大清早就被老搭档一通吼,沐昂之还以为自己真犯了什么大错,结果就为了这点儿小事……
沐统领爽朗地笑起来,用一种“你还是这么一惊一乍”的包容口吻道:“殿下一直都是和世子一起吃饭的啊,他俩有时候还一起睡觉呢。”
“什么?!”常喜都要尖叫了。
完全没察觉自己话语中的歧义,沐统领继续补充道:“好几次殿下喝醉了,都是萧世子通宵照顾的。要我说,咱们殿下喝醉后也忒磨叽了,多亏萧世子好性儿能忍着他。”
……
这天上一脚地下一脚的叙述,让常喜在短短时间内,情绪经历了好一番大起大落,最终靠着几十年宫禁生活修炼出来的养气功夫才缓过劲儿来。
好容易恢复了平和的常喜公公,慈祥地看向眼前人:“怀侠啊,你在殿下身边伺候,应该也有六年了吧。”
沐昂之答应的很快:“那可不!今年刚好整六年。不过您怎么好端端提起这个?”
常喜微笑:“没什么,只是咱家有时候难免会想,殿下也挺不容易的。”
说完也不给沐昂之反应的时间,径自往太子的院落里去了。
这边沐昂之以为常喜是在心疼自己不容易,还摸着后脑勺美呢,好半晌终于反应了过来,暴跳如雷地冲着常喜的背影大叫:“老东西,你什么意思!”
*
带着逃出生天的窃喜,萧扶光让昔墨安排好马车,准备带着父亲在西阳城逛逛,还打算一起尝尝城中最有名的酒楼。
萧伯言并无公务在身,儿子愿意孝敬,他自然从善如流。
只是上车时,见到前后簇拥的都是麒麟卫,他忍不住皱眉,低声问萧扶光:“你我是因为私事出门,怎么能用太子亲卫护送呢。”
萧扶光被出门动辄几十个麒麟卫护送的都快形成肌肉记忆了下,萧伯言点出来之后,他顿时也察觉出几分不妥,只是仍安慰老父道:“西阳不同别处,咱们上街若没有护卫,只怕会被百姓围到水泄不通。”
见靖远侯似乎不信,他笑道:“一会儿出了府,父亲就知道了。”
果然,马车刚驶出太守府大门,就被眼尖的百姓发现了,小跑着跟上来,一边跑一边嚷嚷:“太守府的大人们出来啦!”
现在就连西阳三岁的小孩儿都知道,太守府里面住的是太子菩萨和萧菩萨,这两位都是西阳城的大恩人。尤其是萧菩萨还有大神通,据说摸一摸他,就能延年益寿,就算摸不着,看上一眼也可以神清气爽一整天。
而且这两位菩萨都和善的很,从来不会仗着身份欺压百姓,所以每次太守府里有马车出来,他们都敢大着胆子跟车,只求能见一见菩萨们的金面。
看着车外聚集起越来越多的人,萧伯言的眉毛皱得简直能夹死一只苍蝇:“西阳的城卫们都是干什么吃的,竟然就这样放纵他们围追堵截朝廷命官。”
他是经年的官吏,见识的多了,自然知道这种场合最容易有刁民趁机暴起伤人。
见父亲满脸担心,萧扶光连忙安抚一笑,示意他不必担忧,自己主动撩起车帘,冲窗外的百姓们喊:“乡亲们!今天我想带家父见识下西阳城风光,还请列位行个方便,别堵了前面的路。”
于是靖远侯便惊讶地看到,儿子一发话,那些百姓居然都听话的都往两边散开了,留出一条足够车队通行的路面来。
马车很快将两人带到了一处名为“太平年”的酒楼前,此间主人知道萧世子要来,早早就清空了酒楼,又精心地收拾好了顶楼的包厢以待贵客。
因此,父子两人上楼时,除了掌柜的和店小二,一个客人也未曾看见。
亲自拉开椅子,服侍父亲在上首坐定,萧扶光又从掌柜的手上接过水牌递到靖远侯眼前,笑道:“据说西阳的山珍野味是一绝,只是殿下不爱这一口,这些天儿子也都没福气吃到。今天倒可以沾您的光,尝尝鲜了。”
都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西阳虽然穷,但北靠草原、东倚群山,山珍野味自然是层出不穷,熊掌鹿筋都是平常货色,还有许多连萧扶光都未曾听说过的稀罕珍馐。
萧伯言也不是什么重口腹之欲的人,点了几个菜,便随手将水牌撂到一边。掌柜的也机灵,记下菜单之后便领着人下去了,只留父子二人对坐。
比起品尝罕见的野味,萧伯言明显更加关注别的事:“我听人说起,你近来都是与殿下一道用膳的?”
萧扶光正在研究水牌上的菜名,准备一会儿打包几个带回去给闻承暻尝尝,听到父亲问话,也只是随口答应:“对啊,反正每天吃完饭就要处理公事,殿下就说不如一起吃来得方便。”
“承恩公、沐统领他们,也是和殿下一起用?”
“那当然不啊!”萧扶光抬起头,似乎有些不明白父亲为什么会这么问,“他们都不和殿下住在一起,又怎么会一起吃饭。”
是啊,那为什么偏偏独你一个,既和殿下住在一起,又每天一同用膳呢?
看着萧扶光毫无所觉,仍兴致勃勃地研究着着菜单的模样,靖远侯眼神复杂:他当然知道长子聪明灵秀,远非常人能比,但一国储君见识过的人才,恐怕多过那过江之鲫,萧扶光在里面只怕也算不上出挑。可为何太子偏偏如此看重扶光,甚至不惜频频礼下于人呢?
靖远侯实在是想不通,只能暂且放下此事,准备日后再细细观察。
关于太子对自己的特殊待遇,萧扶光其实心知肚明,但个中原因实在太过复杂,难以向父亲解释,于是他索性干脆只作不知、装傻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