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花简单地修饰了一番,把重点放在昀笙的日常上,爱吃什么,爱看哪里的景色,入夏后最喜欢在哪里待着……“她现在闲暇的时候,都在练字画画?”温礼晏眼神一动。“是。”拂花仿佛是怕陛下不知道娘娘的才华本事似的,连忙道,“娘娘说这样可以静心,也能熏陶熏陶小皇子。”温礼晏不知想到了什么,眉眼变得温柔下来,唇角含量笑意:“领路,朕去书房看看。”“……”拂花心下一惊。有些后悔自己多话了。要是娘娘在纸上写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话,发泄发泄,让陛下看到了,那可怎么办?温礼晏见她迟疑:“嗯?”“是!奴婢遵旨。”拂花只好硬着头皮答应。书房里果然多了许多东西,纸笔放满了案台,不像之前那样冷静空旷。温礼晏想到,自己小的时候便是在这里,娘握着他的手,给他开蒙的。桌子上堆积了几摞纸,温礼晏略微翻了翻,发现都是佛经。这可真是奇了,他记得昀笙之前并不信佛的,连准备先帝冥诞时抄写经文,都抄得十分为难憋屈。现在居然开始抄经了?拂花道:“或许娘娘是想为陛下和小皇子祈福吧。”这倒是也有可能,温礼晏继续往下看。她这一笔字,还是那么……他忍俊不禁。昀笙跟着季迟年那几年,把字也学得龙飞凤舞,那时候他曾经帮她指正提笔的姿势,她还缠着他临摹自己的帖子。不过现在这字比之前倒是好了一些,起码工整了不少温礼晏想着,手又把一旁卷起来的画打开了。画卷咕噜噜地铺陈开来,露出了里面的画面。温礼晏的手指一僵。入眼首先是天幕上绽放的五颜六色,缤纷璀璨,之后便是大片的林叶,和翘起的亭子一角……温礼晏盯着天幕上烟花的形状和颜色,认出来了,这是新年的时候的场景。那时候的他,满怀柔情,带着她撇开了伺候的宫女太监们,去看烟花,还为她吹曲子。只见画卷的一旁写了一句话:“烟花不堪剪。”烟花不堪剪,无物结同心。她在画这幅画的时候,在想什么呢?是欢喜的,还是哀怨的呢?只画了大片大片的烟花和景色,却唯独没有画上当时看烟花的两个人。拂花吓了一大跳,连忙把滚落于地的画拾掇好,见画上并没有画什么出格的东西,才悄悄松了一口气,却见陛下沉默着不适合,眼神慢慢痴了起来,似乎是因为这话而陷入了什么。过了好一会儿,温礼晏才从书房又走出来。“现在伺候娘娘起居的大夫呢?”不一会儿,徐怀君低着头赶了过来,跪在了皇帝的面前。温礼晏觉得他十分眼熟,让他抬起头,在他不安的表情里,缓缓开口:“徐大夫?”“是草民,参见陛下!”当日温礼晏让谢砚之去磬州的时候,带走了季迟年,为了防止皇帝的病情有变,便向他引荐了徐怀君这位京城里的名医。因为不能信任太医署的人,温礼晏让胥沉找宫外的好大夫,来为昀笙安胎。没想到,他找来的却是徐怀君,这位和谢砚之关系匪浅的故人。徐怀君神情坦荡,见皇帝发问,把贤妃娘娘这几个月的情况大致说了一下吗,又奉上了整理完毕的脉案,一言一行,不可谓不十足的妥当。即便温礼晏心有龃龉,也找不到什么可以发难的地方。“这段时间,徐大夫便一直在这兰汀别业里?”他意味深长。皇帝是怀疑他是有人特意派来的,这期间还和外面传递过消息呢。徐怀君苦笑一声,俯首道:“能够为陛下效力,是草民的福分,胥大人已经恩准了草民刚来的时候,给家里写一封报平安的信了。”您的好手下不由分说就把他关起来了,他一个大夫,一步也离不得这里半步,还能做什么?温礼晏不动声色,把那丝怀疑压了下去。“谢侯如今在北疆安好?”徐怀君道:“启禀陛下,草民虽然因为弟弟在北定军任职的缘故,有幸见过侯爷几面,可也只是认识而已。北疆的事情,涉及朝廷机密,这大半年里,草民连弟弟的家书都收不到几封,又哪里知道谢侯是否安好呢?”几句话,把皇帝的试探打了回去。温礼晏道目光在他身上逡巡,也不知道到底信了几分,最后道:“等娘娘平安生下小殿下,朕重重有赏。”“谢陛下!”俯视着徐怀君道头顶,温礼晏忽而笑了一下,意味深长道:“朕知道徐大夫思念家人。不过想必用不了多久,徐大夫就可以和令弟团聚了。”“……”一句话在徐怀君心里掀起滔天波浪。这是……什么意思!他的脸色惨白下来,见皇帝转身就要走,跪下祈求:“陛下!敢问陛下刚刚那句话,是什么意思?草民的弟弟……草民的弟弟是出什么事了吗!”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后面更精彩!见他声音抖阁不停,温礼晏好整以暇道:“徐大夫莫要担心,朕并没有说是坏事。”“那……”温礼晏将手一抬,一旁的胥沉解释道:“五月底的时候,北狄人因为不满之前拐卖案中,大梁俘虏了他们的王室,又起兵入侵边境。宣平侯率领北定军杀了回去,长驱直入,连下他们三城。近来捷报连连……若是此战顺利,到时候徐将军也会跟着侯爷回来接受封赏,徐大夫自然就可以和他团聚了。”徐怀君几乎快昏了过去。雍州起来这样大的战事,他被困在兰汀别业里,却一点消息也不知道。侯府悄悄递送的密信里,也没有提到此事。若是……若是……徐怀君呆呆地望着胥沉,一时间感受不出喜悦来。这好像是个天大的好事,又好像并不是那么好,而是潜伏了无数杀机。那些杀机是来自北狄的,也会来自大梁内部。侯爷和慎君,能够平安吗?见他这个反应不似作伪,温礼晏倒是略微安心一些。这么重要的事情都不知道,看来这个徐怀君却是被关在这里,没能和外面联系。只是一想到他的来历,温礼晏还是觉得哪里都不自在,于是又拨来了两个有经验又知根知底的接生嬷嬷,为昀笙的临盆做准备。拂花大着胆子道:“陛下,娘娘应该睡得也差不多了,要不要奴婢……”“不必。”温礼晏否道,“她难得睡得好,别喊醒她。”目光转向那扇窗户,叹息如落叶一般飘散开。“不要让她知道,朕今晚来过了。”:()筑凤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