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蕊?怎有些像丫鬟的名字?”
他还是笑着,那笑却带了些贬义,春蕊怀着芳心射出的勇气之箭被弹了回来,正中自己眉心。
“春蕊这名字怎么了?多好听的小字呀,我还叫……春雨呢。”
姜初妤在心里翻了好几个白眼,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这是她渝州八年的经验教训。
“这么成双成对,听起来倒是甚为可爱了。”
严炳笑眼弯弯,“你们年岁看着都比我小,我就叫二位春雨妹妹、春蕊妹妹如何?”
“……”
姜初妤硬着头皮认下来。
等严炳离开茶桌旁,去炊房帮衬家妹,春蕊连忙挪着凳子紧贴在姜初妤耳旁问道:“小姐,你为什么不直接表露身份呀?”
“嘘,叫我阿姐,可千万别再叫错了。”
她压着声音细细与她解释,“萍水相逢,不知根知底,万不能信。我看这严炳不像是普通樵夫,以他的身份应是不会有侍女侍仆伺候的,为什么听到你名时是那种反应?”
春蕊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芳心碎了个口子,灌进风来:“那…他是坏人?”
“也不一定,我只是怕……夫君正在风口浪尖上,要是暴露身份,这人心术不正起了歹意可怎么办?”
不过,说不定已经起了。
姜初妤清清嗓,一杯茶下肚,又举着壶倒了一杯,故意弄出些动静掩饰,警惕地打量着房中布景。
厅堂布置得小而温馨,茶桌旁的窗沿上还放着瓶插花,瞧花瓣的新鲜程度,应是今晨刚采来的,被人修建齐整,大约是出自严蕊之手。
女孩子生活的气息处处可见,这让她放松了不少,可仍然提着心提防。
毕竟,那个严炳方才看她的目光,与顾景淮临别时问她能否与他做那事时,有着同种灼热。
一想起他,她控制不住眼神涣散了一瞬,含羞带怯地兀自微笑着。
这副样子被来送饭的严炳看了去-
与此同时,顾景淮正在逃亡的路上。
出兵后,他与孙牧远分别带着易、程二将兵分两路,孙牧远去包抄敌人后方兵马,而他则带少部分兵去堵宫门。
听到这个计划后,孙牧远当即表示反对,与他喋喋不休理论了八百遍,气得简直一蹦三尺高:“早知道要被你拉着一起送死,你孙爷爷我就不来了!”
本来就以少占多,还玩包夹战术,包着包着把自己包死了不说,还输得很丢脸啊!这不连他的身后名也耽误了吗!
孙牧远真的不明白了,姜姐姐怎么就看上了这个腚和脑子长反了的家伙?
可顾景淮却异常坚决,打了数次保票,一定会成功的。
他往日威严也不是白立的,异议声见小,孙牧远知道没有回旋的余地了,分别前最后确认道:
“我们的人加起来有三千吗?”
“堪堪有余。”
“那对方呢?五千?”
“应不过万。”
“……”那便是八。九千了。
顾景淮不再多说什么,低喝一声驾马而去,听见身后传来一个雄浑的声音:“喂,你可千万别死了!”
孙牧远注视着他未停的背影,嫉妒的火不知怎的被铁蹄踏灭了,自言自语:“比起我,她更需要你。”
几个时辰后,顾景淮不顾一切地向前没有目的地跑马,脑海中萦绕着孙牧远最后的话。
不许死。
他曾向将士们说过,若是有人要牺牲,他愿做第一人,而后来又改口,祝诸位皆暂且不死。
谁曾想一语成谶,暂且竟真的是暂且。
或许他休兵的时间再长些就好了,活的日子长几天,说不定寄去家中的书信写能写得更多。
顾景淮浑身浴血,大多不是他自己的,但一想到这些血的主人或许就是在严寒之境休兵时,坐在他身侧啖肉饮酒的不知名小卒,逃过了重重生死关,却倒在最终胜利的前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