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美娟摸着手上的翡翠镯子,停了片刻,才笑起来:“我刚刚还想着晚上要回来说你哥几句,现在他胆子可真够大的,一百万的项目眼都不眨地投进去。没想到你这个小惹事精还在里面插了脚。”
温暖抬眼,视线落在她腕间的镯子上,犹豫着没有张口。
“这次就不说你了,下次可不许了。”赵美娟自诩自己不是个为打翻的牛奶而哭泣的人,看温暖那副犹犹豫豫不敢说话的样子,便知道她已经知错,声音又放柔了些许,“你不懂事,妈不怪你。都是你哥,一天天的光带着你胡闹。小暖,妈跟你说咱们厂前些年是赚了钱,但那些钱都用于厂里再生产的,不能乱用。”
“你们连个前期调查都没有,听别人一说你们就砸钱,莽着头硬闯。是,你们虽然在账面上留的有够今年采购的钱,那明年呢?后年呢?谁也不能保证厂里一直赚钱对不对?万一今年或者明年罐头滞销了、客户跑单了,那你们动的那笔钱就是咱们厂的过渡资金,是救急的钱,你明不明白?”
温暖注意力被赵美娟所牵走,她看向赵美娟的眼睛更奇怪了,微微发着光,露出几分惊喜。
她上辈子怎么不知道自己的亲娘还是个预言家呢?
他们罐头厂不仅今年的货积压了,明年后年还真有遇见跑单的客户,又积累了一批货。最后,只能临期低价处理给零售贩子,基本算是成本价。
成本价对他们而言就已经是亏大发了。厂里养着那么多人,每天光是喘口气都花着钱,更别说还有电费、水费、维修费等等,是一笔一算都令人心惊的账。
赵美娟戳了下正到处翻本子的温暖,跟她有商有量:“我给你说的话,你听见吗?工厂里的事你不懂,以后别掺和了,留给你哥烦心去。可以不?”
“不太行。”温暖拿出纸和笔,眼睛亮亮地递给赵美娟,轻声催促,“妈,你帮我随便写几个数字,我留着买彩票。”
“什么彩票?”赵美娟正跟她说话,不设防随意写了几个字,反应过来的时候,又揉了下本子纸,指着她笑起来,“睡迷糊了不是,彩票需要什么数字啊,不都是自己刮出来的么。净跟我打岔。”
温暖:“?”
“之前你表姐年头不还在他们学校门口刮出个七等奖,是一套床单被套,碎花的。”说着赵美娟就把手上的本子递了过来,“你还非抢着要个同款,忘了?”
温暖莫名地有了点印象,她表姐好像是刮出了个四件套,得意地不行,颜色粉嫩嫩的,很是好看。她一眼就喜欢上了,只是可惜她跟温成都是天生的大黑手,两人前后挤进去过几次彩票站点,却什么都没刮到过。最后没办法了,温成只能花高价满海市帮她找同款。
温暖经赵美娟一说,瞬间记起来了。
九十年代的彩票还都是实物奖励居多,从洗衣液到自行车甚至是桑塔纳轿车都有。
温暖收回本子,看着上面的号码感觉自己像是错过了一个亿。
前面坐着的司机见她们娘两现在气氛好了,笑着插了句话:“但现在好像还真有那种电脑出来的彩票,我前些天听我朋友说,南方的城市卖彩票都用电脑了。”
赵美娟虽没当回事,但还是跟司机趁着话题聊了两句话,而后就又转过头看温暖,带了些无奈。
“本子和你的小包都收起来,别打岔,听妈好好跟你说。”
“可您想说的话,我都听明白了。”温暖实打实地跟赵美娟聊,“您说让我别动账面上的资金,我记着了。”
只要温成不动,她应该也不会动。
应该吧?
“但是妈妈你不让我掺和工厂里的事,我确实做不到。”
他们家总不能在同个坑里一连摔倒两回。
“工厂里的事让你哥去做不好吗?你又不会那个。再说,等过了暑假就开学了,你不还有一年没上完的吗?你不上学了?不毕业了?”赵美娟只当她小孩脾气,“你现在学都没上好呢,急那些事做什么?”
“不耽误,我都没课了。”
一件事不做就算,既然做了,温暖就不会瞻前顾后。
“工厂我是一定要去的。”她态度坚决。
赵美娟揉了揉额头:“是不是你哥又许你什么了?净胡闹。你忘了你哥刚进工厂里受了多少苦?住十几个人的集体宿舍大通铺,三班轮倒的流水线,每天工作十小时,你受得了吗?”
“受不了。”温暖看向赵美娟,弯眼笑了起来,“所以,妈妈,你也得知道,我跟我哥不一样。”
温成吃过的苦不代表她一定要吃,但温成没做成的事只能由她来做。
信任,她上辈子已经给过温成了。
“是,你跟你哥确实不一样。”赵美娟迎着她的目光,不甚自然又转了下手腕上的镯子,眼里似有怀念,“你自幼便招人疼,可比你哥那个犟驴听话多了。”
温暖自小都招人疼,不是没原因的。
她趁势摇了摇赵美娟的胳膊,撒娇混过:“那您对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呀?之前您不还说我哥什么都不跟你说吗,那我以后去了工厂,天天给您当眼线,汇报我哥的一举一动。”
赵美娟只是看向她,片刻后笑了下:“我哪用得着你给我当眼线。你啊,就会说那些这些好听的话哄我。”
工厂里也不缺温暖一个眼线,赵美娟有自己的路子。自己养的闺女她再了解不过,做事向来三分钟热度,成绩一塌糊涂,怎么可能在工厂里坚持。
白白浪费时间。
“你想进工厂玩可以,但以后你可不能再乱找项目了。你哥那人你又是不是不知道,天生耳根子软还爱说大话。现在生意不好做,家里的钱就那么些,一旦花没了可就没了。你日常里也警惕些,别听外面的人跟你瞎忽悠。有的时候你随口提的一句话,你哥可能就真当真了。你哥那脑子你又不是不知道,最听不得你跟他提要求。”赵美娟深深叹口气,也是很忧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