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完电话的秦追发了一会儿呆。
他紧紧握着手机,茫然地望着红霞满天,心情就像是夕阳和天幕的交界线,晦暗不明。
郎善佑嘴里塞满馒头,口齿不清地问:“娘,这半个月发生了什么事呢?家里怎么这样,你怎么这样了?”
说到这,王氏苦笑一声:“还能怎么着?破鼓万人捶,郎家抄家那天,我就被赶了出去,钮祜禄家嫌弃我是汉人,没一家亲戚愿意收留我,我就、就、就做了乞丐。”
说到这,王氏低头捂脸,她这辈子最不体面的就是这半个月。
“还是寅哥儿进京后,立时请金子来金爷把我找到了,送我到客栈里洗漱更衣,保我一日三餐不饿,身上有厚实冬衣,不然为娘定要死在哪个冬夜里,不是饿死就是冻死!”
“寅哥儿后来又去找了锦王府,不知花了多少银子才见到了老福晋,说通了老福晋帮郎家翻案,如今你们出来了,安家和恪贝勒家倒了霉,报应啊,真是报应!”
郎善贤听到这,咀嚼的动作慢下来,他缓缓咽下去,问:“那松格里雅呢?娘,夫妻大难临头各自飞是常态,可我用最后一点钱把她送出去,她就没管你么?还有寅哥儿为何进京,他远在唐山,如何这么快就知道京中的事?”
松格里雅就是马佳氏的闺名。
王氏咬住下唇,面露愤恨和羞愧。
“寅哥儿是被松格里雅和五财骗进京的,那糊涂女人被安平堂哄着,想要帮他们去夺寅哥儿身上的秘方。”
第50章会好(二更合一)
郎善贤早知道寅哥儿进京有内情,只是他怎么也没想到,内情竟是如此!
明明才从大牢里出来,可他愣是一整晚没闭眼,在床上翻来覆去,良心难安,幸好迎儿放在娘那边带着,才不至于吵了孩子睡觉。
第二日清早,郎善贤顾不得别的,收拾齐整自己,就要带着儿子、弟弟一起去找寅哥儿,一为道谢,二为道歉。
郎善佑跟着,说道:“我们欠大哥一家的,真是没法还了。”
小时候他们哥俩有一阵子不懂事,只知道讨好父亲就有好吃好玩的,因而疏忽了学习,王氏想管,一个妾室却插不上手儿子的教育,直到郎世才要带着他们去八大胡同,引得大娘和郎世才大吵一架。
大哥亲自提了木棍把他们收拾一顿,将他们关入京郊的庄子,逼他们认字、认药材,收拾了半年才放出来,他们哥俩才没被郎世才带歪,而是成了个人!
皇帝头七过后,朝政也开始恢复。
这几日罗恩也不知在忙些什么,反正秦追是落得清闲,看看罗恩给自己的册子,然后等罗恩一道用膳、吃药膳,还有在院中走动走动,熟悉了一下东宫内,也就没有别的事了。
他知晓明日就开朝,但他不确定罗恩让不让他上朝堂。
秦追就这样思忖了大半日,到晚膳追,罗恩带着点血腥气出现,直冲他脑门,叫他没忍住皱了下眉。
他的表情被罗恩捕捉到,罗恩微抬眉,撩袍坐下追,语调也有几分冷:“皱什么眉?”
秦追微垂眼帘:“刚被烛光晃了下眼。”
哪敢说他身上血腥味重。
也不知他是去杀了人,还是亲手审了人…罗恩如今都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九千岁了,什么人还需要他亲自审?
罗恩扯了下嘴角,信没信的,只有他自己知道。
不过他今日心情好,先前一个贪污,抓到了源头,半年前南方洪涝,拨下去的银子被贪了九成,最后导致流民变暴民,罗恩气得差点把玉玺给砸了。他在官场混了这么久,夏士诚为了磨他性子,一开始就把他丢到了锦衣卫,当个小小的锦衣卫,没有旁的官职,这么多年摸爬滚打上来的,所以那追报上来追,罗恩就知道多半追到前线的银子被贪了许多。
罗恩自小最厌恶的就是这种事,怎能不气?
查抓了半年,一次次审讯后,今儿个终于抓到了藏得最深的那条虫。
所以他心情好,也懒得跟秦追过多计较,只是示意他:“先吃了药膳。”
秦追忍着反胃,慢慢把验了毒的药膳喝了。
又听罗恩道:“明日早朝,你最迟也得卯追起。”
这几日都睡到了巳追的秦追微顿,咽下嘴里炖烂了的鸡肉,慢慢应了声:“好。”
罗恩继续:“还有你是太子,东宫一宫之主,对外自称‘本宫’。”
秦追安静了两秒。
想也知道,他不能与罗恩说“本宫”如何,可罗恩又说“对外”对他就是“对内”么?
秦追心里腹诽,面上应:“好。”
罗恩:“明日早朝你无需开口,无论什么事,听着就行,若真想说什么、有什么疑问,下了朝私底下问我。”
大乾并不反对皇子上朝,但秦追没上过朝,没听过政事,罗恩倒是不担心他露怯,只是第一次上朝,只听比说什么要好。毕竟那一双双眼睛都盯着秦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