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只是。
梦里不知身是客,一响贪欢。
伦敦的天气总是阴晴不定。
初来乍到第一周,迟漪还肯随身携带好雨具,以防万一;到了后面,她扫过整条街上,发现人来人往的,也没几人撑伞。
寒来暑往间,她也跟着这座城市一起习惯着潮湿与雨天。
交换只有一年时间,这一年里,她和陶西约过好几次见面都因种种意外搁置。
反而,在UCL交换结束的最后阶段,迟漪意外见到了Sarah。
那天是在V&A博物馆。迟漪碰巧过去赚外快,给一行法国人当宝石馆的翻译解说。
结束后,路过馆内咖啡厅,迟漪碰见了Sarah和她当时的男友。
一行三人约着去附近餐厅吃晚餐,迟漪才得知Sarah毕业后接受了伦敦一家传媒公司的offer。
席间,Sarah饮酒后主动谈起自己的失败经历,有那么大半年,公司嫌她不赚钱,差点就要雪藏起来,最难时,连一盒烟钱都摸不出来。
家里不提给她帮助,Sarah就自己主动出击,各种找机会,才得到一次登台演出的机会。而这一次,算是保住了她的音乐生涯。
这年代,谁又不为几两碎银而折腰。
迟漪当时想,如果是她,可能会选择放弃的,她曾一直坚信,她人生里的容错率小到几乎为零,所以她才不敢走错一步。
而Sarah与她不同,她守住了自己的初心。
得知了迟漪现在专业,道别前,Sarah又给了她一张名片,是一家在业内富有名气的猎头联系方式。
“Celia,如果你不讨厌伦敦的雨天,不妨在走之前联系一下名片上这位lady。我保证,sheissocute。”Sarah回眸同她一笑,“我很期待,以后周末,可以与你约会。有机会,也想见一见我们第18区第一女贝斯的风采。”
夜风狂作,卷过泰晤士河面吹至岸边,拂乱了女士们海藻般柔顺的长发。漪站在风里,拢紧了深棕色风衣领口,向着的士里那一对恋人挥手道别。
英国正值夏令时,天黑得很晚。
回到公寓已经近十点,落地窗外天还半亮着,迟漪洗漱完,接了陶西拨来的视频,两人聊了下最近生活,最终还是绕不过是否要回国就业的问题。
陶西是家中独女,父母一位从商还算风生水起,一位投身教育,桃李满天下。两位在教育观念上保持一致,对女儿的选择统一战线是无条件支持,任她独立做主。
正因如此,在对未来大方向的选择题上,陶西也并不是优柔寡断的人。这一点,她和迟漪很投契。
从决定出国交换,到现在毕业,陶西准备接受国内一家称得上业内前十的企业offer。这几年的每一步,她基本都选对了,永远是所有大路里最顺遂最无阻的一条。
迟漪由衷地,为她感到高兴。
“那你呢,漪漪。”陶西枕着手臂,眨了眨眼睛,“你是想留在英国吗?”
伦敦一场风过一场雨。
迟漪走到窗边将灰白色的窗帘拉满,才又走回镜头里,轻松一笑:“我要是说我都习惯伦敦的雨天了。你信吗?”
“谁信呀,这地方潮湿得我都快变成一块青苔了!”
“那还挺有意思的,等你真变青苔,我就把你带回家养起来。”
“不和你开玩笑了。漪漪,我走了,更没人能陪着你了。”陶西低下了睫毛,气氛缄默了好一阵,她忽然闷声说:“要不然,你去试着谈个恋爱吧,女生也行。”
迟漪被她提的这个话题给惊到眼皮猛跳,连忙拒绝:“陶西,你别口出狂言。”
那通电话最后以说笑作为结尾。
季夏七月,迟漪的毕业论文答辩结束。
Sarah作为她在伦敦唯一的朋友,受邀过来为她庆祝顺利毕业。
时间就是不曾停歇的,谁也没料到,四年前还争锋相对的两人,后来通过一封封邮件往来,也能成为好友。
拍过毕业照,Sarah抱着一束包装精致的鲜花,递到她手中。
那是一束由雪柳,六出花,蝴蝶洋牡丹,大丽花搭配而成的粉色系插花。
朵朵饱满,盛放在这难得的晴日之下。
Sarah带了拍立得,出声请一旁路过的同届男生帮忙拍下留念合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