冈村是勇士!是英武有略的军人!他吃了,一定能从血、肉和骨髓中汲取到更多力量,他得撑下去、等到救世主来!
贵客舔干净指缝间的血浆与骨渣,这才注意到过分狂暴的进食也损伤了他的手指和牙齿。但他顾不得那么多了,吃饱喝足,正好眠。他将没吃完的驴肉推去墙角,自己挡在前头,心满意足地在满地血腥恶臭中睡着了。
当夜,救世主终于来了。
他睡得太死,梦里只有辉煌的万里军国,哪还听得到别的动静?直到一束清甜冷冽的甘泉喷上他的脸,他头脑还睡着,嘴巴与舌头已经迫不及待地醒来工作。
淡水的慰劳并不足以将他美醒,但不满足的愤怒足以让他睁开眼。贵客先回味了一会儿,才慢慢打量起四周——他竟然在一个冰天雪地的世界里?准确地说,是冰天雪地与热带雨林的交汇处,嗯?
一个惊惶警惕的外国青年慢慢靠近,手里拿枪似的举着一根木棍,棍头还在滴水!水!对上他的眼神,这没卵用的怂包立刻又缩了一下,才小声道:“你吓到我了,先生。”
贵客笑了一下,毫无征兆地抬手一挥,想将他的木棍抢来。但他显然高估了自己的力量,也低估了这个瘦弱男人的敏捷。这愚蠢的救世主看上去很困惑,于是贵客更加愤怒了。
“你怎么才来?”他像蛇一样“嘶嘶”吼着,“你来得太迟了!冈村死了都是因为你!”
“因、因为我、我?”
“水!给我水!我要水!”
“先忍一忍吧,先生。”青年人反手用木棍一指他,贵客忽然浑身僵直,一丝都不能动弹了。
骗子!居心叵测!根本不是来救人的!只是为了攫取这伟大帝国的遗产!
“您的眼神看上去和那头死不瞑目的驴真像。”青年耸耸肩,似乎是想缓和一下气氛,“听着,我没空多照顾您,我们遭到了埋伏,我只能把您藏在我的皮箱里。”
他忘记吃驴眼了,贵客遗憾地想,以形补形,可以明目的。
“但我想您在这里不会受到太多欢迎。”青年有些尴尬,“我不知道您身上发生了什么,但我虽然已经用魔法帮您彻底清理干净了,我的朋友们,那些大型的……依然会将您看作不善的挑衅者。”
是凶猛的捕食者。贵客在心中冷冷地否认,并试图用眼神传递出这个意思。
“那些体型比较小的……恕我直言,神奇动物往往能够感知一个人的善与恶,您……呃……”青年手足无措地挠了挠头,“总之,我得将您藏起来,您能答应我绝不乱跑吗?”
贵客闲闲地闭起眼睛,他可没答应。等人一走,他就可以大荤吃完吃小荤,冈村的英灵护佑着他,等他养好身体,就可以找到出去的办法,重现帝国荣光!
趁这个功夫,他可以想一想自己的年号。
青年就当他默认了,贵客感到自己宛如死尸般的身体悠悠漂浮起来,被青年妙手折叠后塞进一个石洞里,以一种极其复杂的姿势卡得死死的。哪怕他很快拿回了对身体的控制权,也只能勉强动一动手指脚趾。
“强行挣脱可能会造成一些矬伤甚至骨折,但是不要紧,先生,巫师治这个很快的。如果遇到危险,不要有负担,不过我把您弄成这样,神奇动物想要吃到嘴里也难。”青年安抚地在石洞顶端拍了拍,又用小木棍一阵挥,险些冻僵的贵客立即感到一阵融融的暖风,手脚又有力气起来。
“顺便一提,我叫纽特·斯卡曼德,很高兴认识你。”
纽特·斯卡曼德快手快脚地检查了一遍箱子里的各个区域,尽量在不伤害小家伙们的情况下做了一些封锁。当他终于沿着爬梯回到外部世界时,不由感到一阵沮丧。
太热了,又热又潮,他像被卷进滚烫的热毛巾里,湿重的雨云像细藤上成熟的大葡萄,层层叠叠,一颗压着一颗,风只要再大些,就能将它整个儿吹落下来,将这片近乎干涸的大地重新灌得满溢。
如果在平时,他一定先回箱子里,高低给自己整个泡头咒再出门。但现在……纽特谨慎地环顾四周,扣紧了魔杖。
他被困在这里了,这个迷宫般的漆黑城市。打从救走笼子里的日本男人之后,他就发现他落入了“Alliance”的陷阱。他走不出去,幻影移形当然也不行,和此间无辜的受害者相比,总算他有吃有喝——箱子里的食物是以正常速度腐烂的。
当然,以这里的气候而言,他箱子里的食物才叫不正常。
纽特活动了一下手脚,拎起箱子,准备从藏身的废墟中脱身,继续寻找出路——或者敌人。但当他推开“门”,却发现天地间不知何时已经涨满了浓白的雾气。
一步之外,人畜不分。
这合理吗?纽特捞了一把白雾,看看又闻闻,什么都没观察出来。巫师不学气象学,他仅有的一些气象知识还是这些年游历世界靠经验得来的。在这片已经全然乱了套的大地上,显然是算不得数的。
一只手在他肩上一拍!
纽特吓得差点儿叫出来,条件发射似的加力紧握住箱子。“谁?”他的魔杖立刻对准了来人的方向,持杖手却悄悄地没有抬起来——这都是野外求生带来的血的教训,一个突然抬手的动作,足够猛兽发动袭击了。
“跟我走,斯卡曼德。”另一支魔杖拨散迷雾,露出西弗勒斯·斯内普那张令无数凤凰社同仁怀疑自己选择正道是不是误入歧途的可怕的脸,“我知道怎么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