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外人来人往,留守的军士定定的望着远处,听着方清露的呼唤声才回头。
“方大人,您醒啦!”年轻的军士笑盈盈地扶住她,“您在这歇会,我去给您叫郎中来!”
“孙匠呢?”方清露扯住她,“怎么没瞧见孙匠?”
“孙匠家去养伤了,她女儿陪着呢。”军士顺手将自个熬药坐的板凳放到她身旁,“参将们吩咐过了,您醒了就去禀报,我去去就回!”
军士一阵风似的跑走了,方清露目送她的背影远去,叹了口气,默默握了蒲扇,坐在炉边熬药。
蒲扇扇了十来回,眼前压下一道身影。
方清露抬眸,瞧见了面露喜色的鹤鸣。
“怎了?”她有些困惑。
“方大人,您可真是料事如神!”鹤鸣展开军报摊到她面前。
蒲扇停了,烟尘扑面,呛得方清露咳嗽了好几下,扯着心口的伤口了。鹤鸣忙将炉子踢远,给她顺起背来。
“我未下过这两道令。”方清露语调发哑,“这军报从哪儿来的。”
“可是令章是您的,我已经瞧过了。”鹤鸣说,“瓦格果然在前日进犯,被道旁的伏兵击溃了。牧池率兵追击去了,到了门青关就回。”
军报来时,辽东府卫正与北境兵对峙,双方各执一词,闻说瓦格进犯,商议过后当即调转刀锋直对外敌——被放出来的夏林担起了州府运作,鹤鸣坐镇中帐,牧池领兵北上御敌。
主心骨或调任,或离城,或昏迷,说不慌张是假的,下达每条军令前,三人心跳总是难以平复,夜里连阖眼小憩片刻都成了奢望。
牧池领兵驰援后,大营只剩鹤鸣一个,她每隔小半个时辰就要走到帐外远眺。
战况焦灼的军令传回好几次,鹤鸣不止一次祈祷方清露快些起来。
中军出现溃败迹象时,负责防备的守军忽然传来消息,有两路齐军从左翼出发,截击了瓦格援军,并迂回包抄,切断了瓦格人的退路。
战局有了转机,牧池抓着机会追击,斩断敌军中军大旗,杀得瓦格人丢盔弃甲,仓皇出逃。
结局是好的,但回想起那一夜,鹤鸣仍是心有余悸。
方清露还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何时发出的军令?”
“廿六夜里。”鹤鸣也有些诧异,“竟不是您发的么?”
方清露思忖片刻,脑海里闪过了沈长卿的名字。
这不合理,沈长卿既然想反,为何又要安排这些?
“手令在哪,我要亲眼看一看。”方清露起身,动作匆忙。
这几日积雪冰冻,营寨道路湿滑,她刚扑出去,身形便显出不稳。
鹤鸣惊得双手护住她:“我派人去取,您好生歇着,好生歇着!”
方清露当阳穴隐隐作痛。
“我以为……”她呢喃。
后半句话,她并未说出口。
方清露捏着军报的手垂下了。
*
“朕只问你一句——”
“你是否通敌。”
沈长卿仰首,迎着秦玅观锐利且极具压迫的目光,眼里带着几分洒脱,几分坚毅。
“我没有。”她万分笃定道,“沈长卿并非沈崇年。”
“我意图谋逆是真,未曾通敌也是真。”沈长卿语调发哑,“我坦坦荡荡,既然做了,议论由人,只待陛下降罪。”
室内一片寂静,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和心跳。
风挡忽然被人撩开,方十一火急火燎地冲了进来,全然忘记了礼数。
她被喜悦冲昏了头脑,满面笑意地行了礼,抬眸对上秦玅观幽暗的眼睛才意识到自己闯了祸,当即收敛神色,正了仪态,规规矩矩地叩了个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