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刃虽未抵实,却依旧擦着皮肤,乐婵这么一动,便留下了微微的红痕,甚至渗出了些许血珠。
可那双眸子里,却是不见丝毫吃痛惧怕,唯有深刻的坚定。
“乐氏犯下的罪行,我并不觉得需要隐瞒。正如皇朝的兴盛或败落、君主的贤明与昏庸,皆需载入史册,为后人知晓。”
司南珺一时惊讶,这样一个维护自己氏族,将拯救族人作为己任的人,为何会说出这种堪称事不关己的话来。
可对乐氏的偏见犹在,使她只是嗤笑一声,“以乐氏与皇朝相比,你们倒是会为自己脸上贴金。”
毕竟金越虽是千年氏族,可比起万幽谷,尚且是小家子气难以成事,司南珺还真有点瞧不上。
然而乐婵竟也不恼,只道:“皇朝也分高低优劣,如现在的顾氏,不也是上不得台面?”
这话,就有几分讨好的意思了。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即便此时的乐婵神情平静到有些呆板,丝毫没有谄媚之色,可贬低顾氏,也让司南珺满意的很。
再加上确定乐婵没有害纪乐渺的心思后,她还是收起了匕首,走在前头。
“若有一日,我要乐氏全族为我万幽谷陪葬,你当如何?”她脚步不急不缓,语气更似闲聊,谈及的,却是两人之间染血的世仇。
原以为乐婵会放狠话,会与她争辩乐氏无辜、而阮氏才该陪葬。
但乐婵没有。
少女只是仰着头,望向那枝头已经为数不多、却还在往下飘零的枯叶,轻轻感慨。
“那便要看我的本事,能从你手上抢下几条人命了。”
司南珺微微驻足,后方跟着的人也停下脚步,收回目光。
两相对视,却并无对话中该有的火星迸溅。
“我自小便想有个听话懂事的妹妹,你若不是乐氏族人,我大抵是想认你做个干亲的。”司南珺回身继续向前走,无端一句感慨。
可乐婵却回得认真,“我幼时也常听你的事,也曾偷偷将你视作榜样,想学你一样,忠于本心、潇洒恣意。”
司南珺只觉得好笑,“倒也不必因为寄人篱下,便对我如此谄媚。我倒是好奇,你族中称你是个天才,怎么连解蛊,你也漏洞百出?”
“咔嚓”一声,是乐婵踩上落叶,发出的脆响。
少女因此停下脚步,目光垂着,不知作何深想。
“我不想说。但我大约,是再也碰不得这些了。”
听出那语气中的空洞与迷茫,司南珺不再多问,更不会去安慰开解一个仇人。
她的脚步不停,很快行至转角,身影消失。
徒留少女留在原地,好半晌才踩着落叶、伴着一声声脆响折返。
有母蛊,解蛊便并非难事,再加上司南珺将底子打得好,有施针护住了纪乐渺的心脉,不过次日一早,她便醒了过来。
守了一夜的乐蛮连滚带爬,来报了这个“喜讯”,司南珺也随他走了一趟。
“可还有哪里不适?”她问。
纪乐渺的精神还不错,只抬了抬手,抱怨道:“身子都还好,只是一起来发现自己被扎成了一个刺猬,可是把我吓坏了。”
“那也没见你呕个血给我瞧瞧,可见还是扎得少了。”
说着,将那金针一根根粗鲁地拔了下来,细细擦拭清洗,才收进特制的绒布针袋里。
纪乐渺瞧着,只觉自己在她眼中,怕是都没有一根针贵重。
可她救了自己的性命,纪乐渺不仅不生气,还得腆着脸说好话。
“过几日太后生辰,你与我同去吧。反正你做了这么多,就是想早日和离、也早日打进那贵族圈子里头。”
纪乐渺自认提了个十分诱人的条件,可司南珺不为所动,连头都没抬。
“我不去,你自己安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