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守同的府邸从外并不显眼,暗红的朱漆大门已有些斑驳,门上一排排的铁制浮沤钉也有些生锈,门前的题字也是中规中矩的黑底黄漆。
可绕过前院,穿过垂花门,庭院之中的苍松翠柏、假山绿池、亭台楼阁皆是如画美景,抄手游廊的每个绿柱中间,都点着大红垂幔灯笼,富丽堂皇,雍容华贵。
侍者引着裴霁曦到堂屋落座,初雪晴跟着张府的下人在一旁候着。
正座上的张守同起身相迎,几番寒暄之后,两人开始推杯换盏。裴霁曦显然听进去昨日初雪晴的建议,笑容满面,八面玲珑。
席间,裴霁曦状似无意无意地提起:“商某此次在勐城开设分店,其实也是看重勐城的地理位置。”
张守同笑问:“此话怎讲?”
裴霁曦压低声音:“虽说勐城处于西境边关,但是正是因为如此,才能赚一些外人的钱。”
张守同假作糊涂:“外人?不知商公子所言的外人是?”
“自然是西羌人。”*
张守同故作震惊:“这、这……”
裴霁曦镇定道:“大人不必如此惊诧,想那西羌对大宁国土虎视眈眈,我们赚他们的钱,是为国出力。在下此次也是诚意满满,为国效力的事,大人不得行个方便。”
裴霁曦挥挥手,初雪晴见状上前,递出去早已准备好的书。
裴霁曦接过书,走上前递给了张守同,“此书上面记载西羌风土人情,值得一观,大人不妨好好看看。”
张守同接过书,轻轻掀了下书角,露出不同于书页的银票,忙合上书,笑道:“商公子推荐的书,自然是好书。”
“对了,大人能否搭个线,在下对汪将军敬慕已久,不知能否有机会结识?”
张守同面色为难道:“汪将军军务繁忙,不知商公子是有何要事,要找汪将军呢?”
裴霁曦笑笑,轻声道:“商某家中主做丝绸生意,但,也有些其他上不得台面的货物,大人放心,都是些官府允许贩卖的短兵器之类,盔甲弩箭,不敢轻易沾。”
大宁允许民间贩卖短兵器,只是不能销往其他国家。但对盔甲弩箭的管控非常严格,裴霁曦不知张守同底线,因此话也不敢说得太满,只说不敢轻易沾,但也没说不敢沾。
张守同听出了裴霁曦的话外之音,思索片刻,只道:“我后日会在明御楼设宴,届时会邀请汪将军前去,商公子若有意,不若后日一同前往如何?”
裴霁曦点头笑道:“多谢张大人,托张大人的福,日后若有为国效力的机会,必定也会帮大人出一份力。”
*
从张府出来以后,已是月色朦胧时分,勐城的夜不似邺清般冷清,家家户户府门前高悬的灯笼照亮了街道,远处西市灯火通明,和天上的繁星相映成彰。
裴霁曦收起脸上堆叠的笑容,坐上门口候着的马车,初雪晴跟着他的脚步,和车夫一起坐在马车前方,直至裴霁曦喊她进去,她才掀帘进入车厢。
“坐。”裴霁曦随意道,“我方才装得像吗?”
初雪晴在马车角落坐下,答道:“像,和您平常很不一样。”
裴霁曦揉揉眉心,无奈道:“装得还挺累的。”
初雪晴见他疲累,犹豫片刻,问道:“用不用奴婢帮您揉揉头?”
裴霁曦放下手,怔怔得看向初雪晴,半晌才道:“不用。”
马车外的喧嚣,丝毫不影响马车内的沉闷异常。两人各怀心思,连日来他们都努力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装作他们只是主子和仆人,一个用“奴婢”代替“我”拉开了身份,一个状似无意如同对待普通小厮般待她。
可那些横亘在两人中间的过往,以及藏在心底的那点心思,已经让彼此不能用以前的方式相处。
有轻风在时还好,他的插科打诨往往能化解这种尴尬,但只余两人的时候,他们已经不知道如何待对方了。
裴霁曦靠着车壁假寐,初雪晴垂着头盯着车底。
只能借车外的喧嚣,和颠簸的车身,掩盖这恼人的心跳。
第49章将她抱到了自己的腿上
勐城的明御楼在西市最繁华的地段,之所以著名,是因为它既是正经的酒楼,旁边又守着不正经的百花院。
自当年太子和刑部尚书之子张阜为一歌姬争执,张阜殒命后,大宁便禁止官员去往声乐场所。
但上有政策,下有对策。百花院开门做老百姓的生意,但若官员有需求,也可至明御楼,暗中叫上几个百花楼的姑娘来陪。
张守同设宴的地方在明御楼三楼的宴厅,黑胡桃木地板上铺着朱红暗花地毯,云纹帷幔是比地毯颜色稍浅的鹅冠红,廊柱上雕刻着精美的花纹,厅内摆着三个桌子,供客人分桌而食,余下空间很大,想必是酒楼为了他们三人撤了些桌子,桌子上摆着金银器皿,在无数高悬的灯烛照耀下闪闪发光。
初雪晴即使跟着裴霁曦,也从未涉足这样奢靡的地方,此刻她穿着男装,立在裴霁曦身后,看着满脸堆笑的裴霁曦和张守同、汪实推杯换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