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穿粗布衣的大妈进了医馆,问了句桑大夫今日坐诊没。
还没等学徒回答,就有另一个大妈赶紧把她拉了出去。
“你咋还找桑大夫看诊呢?”
“我的病一直是桑大夫瞧的,她医术好,不找她找谁。”
“唉,你是最近没出门吧,你不知道桑大夫都好几日没坐诊了么!”
“为啥?”
“前一阵子那个商户叶氏未婚产女,你知道吧?还有,叶家商铺那个女掌柜,之前是被人掳走失了清白,还生了个野种,被休出门的,如今竟然大咧咧去当掌柜了,到现在才被人发现,叶家商铺一个接着一个关门,你没看现在东青街都冷清不少么!”
“那和桑大夫啥关系?”
“她们呀!都是一类人!桑大夫和杨掌柜关系好呀,替杨掌柜说了几句话,就被人指着脊梁骨骂呢!说她给初大人丢脸!还有他们医馆里那个妖女,莲氏,竟然是当初害得苏家公子丢命的那个歌姬,如今还不要脸出了诗集,刚开始那些个文人不知道,追捧那个诗集,后来才发现是莲氏写的,这可丢老人了,竟然追捧一个歌姬写的诗词,如今那个歌姬也躲起来不敢在医馆待了。”
“诶,我就是找桑大夫看个病,她人在哪啊?能不能去初大人府上找她啊,我这病等不起啊!”
“闹事的太多,还有小混混故意找她看诊,进去就脱了衣服让她看伤的,官兵管了几次,可是架不住别人口舌啊,逼得桑大夫已经好几日不坐诊了!”
“那我赶紧去初府找她吧!”
“你可别去初府了!初大人都和她和离了!如今她都回娘家了!”
“咋回事?初大人不是和桑大夫感情可好呢么!”
“感情好是一回事,可这桑大夫也太过出格了,实在配不上咱大宁的功臣啊!也就是初大人良善,才能和离而不是直接休妻。就桑大夫那个作派,都够休她好几回了!”
看病的大妈听到这,气得“呸”了一声,“你咋这么说,好歹都是桑大夫给看过病的,我看桑大夫就是顶好顶好的女子!”
说罢,也不理这个嘴碎的人,赶紧去桑府寻桑大夫去了。
*
除夕这日,初府里,宋家人早早忙活起来,虽然如今府上只有初大人一个人,但是也得布置得热闹些,不能显得太过凄凉。
初学清看着宋家一家人忙里忙外,觉得自己与这和谐的氛围格格不入,便对宋大叔道自己今夜去友人家中守岁,不回来了。
初学清离府后,宋大娘没忍住对宋大叔道:“如今夫人也不在,初府真是一点热闹的样子都没有,难怪初大人不想在府里待呢!可惜了,多好的一对璧人呀!就这么被唾沫星子给拆散了。”
宋大叔低声斥责她:“你少说两句,人家的家事咱们少掺和,口风严点,别对外人说三道四的,初大人是咱们恩人,给儿子找了书院,得空还亲自辅导他,多好的人!”
“我也没跟外人说!我就是可惜他们小两口!”
*
停了多日的雪,在除夕这日,终于还是落了下来,纷纷洒洒飘飞在空中,随着风起舞,又打着旋落下。
初学清紧了紧身上批的大氅,凉意随冬风直逼入骨,她踩在新积的雪上,一个个脚印留在身后,像是在平整的雪地上作了幅画。
她一路走过东青街,除夕没几家商铺营业,但好歹都挂着大红灯笼,只有叶家的商铺连灯笼也未悬挂,门前的积雪已经很厚了,恐怕还是上次下雪未清理的。
路过了仁道医馆,医馆如今也关着,桑静榆已经很久没有去坐诊了,医馆的病患也越来越少,也就靠其他几个男大夫支撑着。
各家各户的欢声笑语都锁在了大门内,街道上,只有整排的大红灯笼透出了些年味。积雪落在红灯笼上,艳红上一抹纯白,格外显眼。
初学清就像是热闹上的这抹白色,形单影只,格格不入。
快走到兴定街时,从街角跑过来一个娇小身影,跑到了初学清面前,海棠红的大氅下,露出一张冻得通红的脸,是桑静榆。
桑静榆拉住初学清的手臂,气喘吁吁道:“我在初府没找到你,就知道你定是要去侯府,还好堵到你了。近日天寒,你本就体寒,要注意保暖,我给你开了几副养身子的药,记得喝了。”
她将手上捧着的几包药塞到初学清怀中,仍在嘱咐:“天气这么冷,你出来怎么也不坐马车,别不好意思麻烦宋大叔,冻着了可怎么办。”
初学清捧着药包,终于在这凄寒天气感受到一丝暖意,笑了笑,“莫说我了,你也没有坐马车。”
“诶,我要是坐马车,目标不就太大了嘛,还怎么偷跑来看你!”桑静榆跺着脚取暖,“今年不能陪你守岁了,我得赶紧回去,不然我爹发现了该揍我了,老头子力气可大了!你……好好的啊!”
初学清点点头,拂去桑静榆肩上的落雪,“快回吧。”
桑静榆小跑着离开,跑了几步,又扭头朝初学清挥了挥手,茫茫白雪中那抹鲜动的海棠色,让这冬日都添了不少生机。
初学清继续往侯府走,却未看见,一旁小巷中,她们惜别的一幕全落到了吴长逸眼中。
吴长逸紧紧攥着身上佩剑,明明她们和离了,可静榆仍旧不忘在寒冬给初学清开副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