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全昶传授的经验,上回有一次没看住,许问涯一连消失了整整三日,全昶遍寻不着,都快要去祠堂跪下给许家的列祖列宗磕头赎罪了,这是要为情给许氏嫡支断后啊。
好在人回来了,没寻死。
但他打那一次回来以后,脾气更加阴晴不定了。
全昶悄悄查了他的过所,又根据玉骢骅騄的马蹄上沾惹的泥尘的颜色、草叶的品种,推测许问涯应当是往洞庭去过一趟。
看见了什么可想而知,无非是阖家和乐。
后来全昶就被他的反复无常给折腾得一病不起。
今天要他去打探云湄所生的女儿叫什么名字,大名和小名,乔家的族谱上又是什么名。
明天要他去制作一箱子带有兔子样式的金饼,要赤金的。又不满意纹样,来来回回返工五六次。
后天要他常驻洞庭一段时间,汇报一家子的生活近况。
来来回回,老黄牛也受不住。
就病倒了,换了冬锋来。
冬锋试想想,都觉得自己快要病倒了。
好在许问涯还没有开始折腾他。
冬锋正兀自庆幸,就倏而看见沉木案后静坐的许问涯突然掷掉了手中的账册,一双幽邃的眼眸看过来,启唇开腔。
说的是:“你去把她绑过来,现在。”
第89章冠妻姓(九)“乔夫人,倘若我非要你……
冬锋简直怀疑自己是不是耳背了,双唇翕动结结巴巴:“……您……您说什么?”
他看看快要大亮、不利于行事的天色,又转回头,看看许问涯不容置喙的眼神。
深入官员住宅,绑出良家女子。
绑的还是直系下属的妻子。
曾经的许问涯再是雷厉风行,官场上的手段再是算不得磊落,也从来不会出这种为难人的任务强塞给底下人去承办。
许问涯是谁?是出自极富盛名的百年老牌世家今阳许氏的,这一代最负众望的麒麟子。
无论背地里怎么施为,以什么样的手段瓦解政敌,他的面上,都始终是光鲜的,等闲不会去犯这种肮脏的事,来损害自己的声誉。
总而言之,许氏七郎怎么能做这种下流的事情?!
冬锋拼着一身剐也要维护他的名望,实际上先前在宴会上,瞥见罗汉松盆景后的那一幕,冬锋就已经想冲上去以头抢地,求他醒醒了。
冬锋额头上渗出豆大的汗珠,头一次违抗许问涯的命令,委婉说道:“天快亮了,纵是飞檐走壁抄暗道,此事也实在不好办妥。主子,您多少也要为自己的名——”
许问涯很好说话,从善如流地颔首:“那就等今天入夜了再绑。”
“……是。”冬锋脸色灰败,却也听出他平淡语气下的警告,不敢再说。
今夜的荒唐暂且消停。
许问涯没让冬锋太过难办,亲手点燃火折子将那些碎纸给烧了个干净,尔后如常去湢室沐浴,旋即再缄默地入帐躺下,整个人看起来平静极了。
冬锋守了他半夜,见他再没有什么异常的迹象,这才退出内寝,攀上屋檐抱剑守夜。
瓦片底下始终宁静,连翻身的响动都没有。
应该是睡着了?冬锋放下心来。
屋内。
实际上许问涯根本没有那么心平气和。
他试着入睡,将一阖上眼帘,鼻端便忽而馨香缭绕,勾缠似丝线,缕缕入侵鼻息。他猛然睁开眼睛,四下里仍旧是冷衾寒席,除却一个孤枕难眠的他自己,其他什么也没有。
几个时辰前,美馐楼的呼吸相闻又闪回脑海,翻来覆去。
很可耻的情况出现了。
许问涯费解。
这单纯是出于血气方刚的好色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