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昭,睡饱了吗?”
何雪莲女士向来是很勤快的,比如现在她已经支着扫帚把家里的水泥地板打扫得一尘不染了。
看到睡醒后走过来简昭,何雪莲有些怜惜伸手揉了揉儿子有些发青的眼底:“怎么回事呀,怎么昨天哭成那个样子了……”
“嗯……”简昭抵着唇犹豫了几秒,轻轻地摇了下头:“没事的,妈,是我太想你了。”
“都20岁了,怎么还跟小孩子一样。”何雪莲眼角边漾开层叠的风霜细纹,唇角僵硬地勾起些弧度:“怎么还这么粘人。”
“别的事情我不懂,我只知道……”何雪莲回过头来轻轻揉着简昭毛茸茸的脑袋:怎么那么小的一个奶团子,突然长这么大了,竟然要抬手垫脚才能够到了……
“不论发生了什么,在妈妈眼中,昭昭就是最好的。”
“妈妈……”简昭微微躬下腰靠在女人瘦削的肩头,恍惚间有一瞬失神:
心上那点无名涟漪又泛滥起来,简昭试探性地开口,装作若无其事地提起:“如果我突然谈恋爱了呢?”
“呀呀呀”,女人打趣着轻笑起来,风霜疲惫的脸上顿时焕发了点生机:“昭昭有喜欢的女孩子了吗?”
“没有。”简昭反驳得过于迅速,反而带了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味:“我就是假设一下。”
“喔……”何雪莲拖长了语调,也不拆穿:“那妈妈会很高兴的,想要好好认识一下她。”
“如果对方是个大坏蛋呢?”简昭说出这句话时,想到了什么,身体很配合地微微攥了拳头:
“还是一个把人当笨蛋耍的骗子。”
“嗯……”何雪莲微微蹙起眉,“能和昭昭玩到一起的人,会有这么坏吗……”
蹙起的眉峰舒展开来,何雪莲意味深长地轻笑道:“那妈妈倒更想认识一下她了。”
到底是怎么样一个任性刁蛮大小姐,会把自己的乖乖儿子勾得这么魂不守舍。
“那……假如不是小姑娘呢?”最后三字词语好像烫嘴,简昭说的时候差点咬到舌尖:
“万一是个男的呢?”
“啊……那确实是个混小子。”
何雪莲的脸色瞬间晴转电闪雷鸣,伸手义愤填膺地在扫帚木杆上拍了几下:“昭昭,要是被欺负了,妈帮你打回去!”
“咱们不跟这种社会上的渣滓玩。”
啧。听到意料中的答案,简昭心底飘起点淡淡的酸涩,又说不清这种捉摸不透的情绪从何而来。
似乎暗有所指,蠢蠢欲动。
像现在山头积压的云,看着晴朗燥热,可只要碰上点闷湿的水汽,就能降下一场滂沱的暴雨。
“妈,那爸呢?”简昭适时地转移了话题,“爸爸腰好点了吗,你之前打电话说爸爸已经开始重新开始干活了。”
“我回家怎么都没见到爸爸,是他去另一个镇上给人砌石灰墙去了吗?”
“昭昭……”见瞒不住了,何雪莲重重地叹了口气,先前强装出的僵硬笑容此刻终于耷拉下来,苦涩地牵扯着嘴角:
“你爸他现在还在村卫生所里躺着,说是骨折,伤筋动骨要一百天。”
“医生说之前腰伤就没养好,就着急下地干活弄的,我怕影响你学习就没告诉你…”
何雪莲混浊的眼珠无神地盯着眼前连绵的山丘,有种捱过暴雨后极度疲惫的沉静:
“没事了,最苦的都熬过去了,医生说现在只要安心静养就能好了……”
总是这样……
简昭苦涩地抵住了下唇,总是把他当成要保护的“小孩子”。
可他已经二十岁了,早就不是小孩子了。简昭心上是又气恼又委屈。
可更多的,还是埋怨自己怎么这么不争气,没能独当一面地成为爸爸妈妈的依靠。
“我去看看爸爸。”简昭攥紧了指尖,脚下生风地就往桥那头的红瓦水泥洋楼跑去。
至少让也能够做些什么吧……
“爸!!”简昭拨开印着红十字的塑料门帘,风卷残云地闯进去。
室内空间不大,最里面那排简易的白色支架床上,他爹简阳平正歪着脑袋看电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