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到麟德殿的时候,丹菲远远瞅见泰平的那个婢女正在寻她。她叮嘱了刘玉锦几句,让她先走了,自己则绕去更衣室,打算装腹泻。
丹菲穿过一个小巧的垂花门,刚走了几步,就听到前方有人声。那婢女就快寻来,此时退回去已来不及了。丹菲只好闪躲在一旁,蹲在一株牡丹树后躲了起来。
此处是个紫藤花谢,一男一女正执手站在花树下,两人皆一身华服。光线昏暗,丹菲看不清他们容貌,只听声音知道两人都很年轻。一看就知道是两个情人退散了侍从,趁着天暗出来偷情。
那女子嗓音轻柔婉转,又饱含着一股难以言说的楚楚之意、哀婉之情,教听的人心神荡漾不已。
“三郎,我当年就已同你说过。你,忘了我吧!”
男子低沉暗哑的声音响起,像是一头受了伤的兽:“你说得轻松。这些年来,我没有一日不想你。一想到你在北方吃苦,我气都喘不过来。如今终于好了,你终于回来了。我就连好生看你一眼都不行么?”
女子带着哭腔道:“你看吧。看完了,就将我忘了的好。你已经有了妻室,我也……我都是个二嫁的妇人。我已……配不上你了!”
“不准你这么说!”男子低喝,“你明知你在我心中,永远如白璧一般无暇圣洁!”
“你已娶妻!”
“你知我是被迫娶的她。我对她根本无情,我心里从始至终只有你一人!”
“三郎——”女子娇吟一声。
丹菲蹲了半晌没再听到后续,大着胆子抬头望过去,就见两人抱做一堆,正吻得难分难舍。
九天神雷劈下!丹菲红着脸把脑袋缩了回去。
只怕这两人就在这里办起事来,幸好那女子回过了神,推开了男子,哭道:“你还不明白么?我们已再无可能!”说罢就捂着嘴奔走了。
男子失魂落魄地站在原地,并没有去追。
丹菲蹲得脚发麻,正小心翼翼地想溜,忽然听那男子冷声道:“还不出来?”
心里咯噔一声。丹菲硬着头皮,慢吞吞地自牡丹树后站了起来。
李崇夹着凌厉怒意扫了过来,随即愣住了。
他原本以为是哪个宫婢内侍躲着偷听,却没想到对方也是个贵族少女。
少女面孔雪白,一双凤目黑亮如润玉,一身绯色华服犹如晚霞裁剪而成,身姿秀挺飘逸,站在花树中,就好似那白玉牡丹成了精一般。
李崇满肚子怒火,对着这么一个清秀佳人也发作不出来,憋了半天,只粗声道:“还不快滚!”
丹菲如蒙大赦,提着裙子转身就溜。
“等等!”李崇揉着眉头坐在藤萝树下,朝丹菲招手,“过来。”
丹菲慢慢朝他挪去,低声道:“郡王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
“你认得我?”李崇抬头看。他也觉得这个少女看着十分眼熟。但是如此美貌的人,若真认识,又怎么会不记得?
丹菲斟酌了一下,道:“我是段家五娘。”
李崇恍然大悟,“你……不是被泰平公主要去了么?”
“是的。”丹菲道。
李崇打量了她一番,见她一身华服珠玉,显然过得不错。如今段义云回京,见妹子没事,他也终于可以交差了。
他今夜喝了不少酒,激荡的情绪正汹涌,忽然觉得有几分寂寥。段氏温顺地站着,注视着他的目光里似乎带着关切。他想也不想,招呼道:“过来陪我坐一会儿。”
关切他的“段氏”对天翻了一个白眼,选了一处离李崇有半丈远的树藤坐下。
不远处的麟德殿里,歌舞升平,欢腾的声音一阵阵传来。宫人已经逐一点亮了庭院里的宫灯,夜间的飞虫不知疲惫地围着灯笼飞舞着。
一只蚊子嗡嗡地飞过来,停在丹菲的手背上,随即又啪地一声,被一巴掌拍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