郗士美轻哼道,“想得美,是强制劳役。”
皇甫油菜立刻趴了回去,眼睛里都失去了高光,但还是坚强道,“这个能代领吗,我也可以的。”
郗士美脸上的笑意更深,“可惜了,方才张五娘说要状告杜宝,本官还没来得及应诉,就被那杜宝打断了。这案子京兆府还没接,自然就不用撤诉,更没有刑罚了。”
杜宝:???
所以他刚才到底在干什么?
合着不止是张五娘在耍他,而是所有人合起来一起在耍他是吗?
然而现场没有任何人能跟杜宝共情,所有人都在欢呼。
原本张五娘拼着受罚也要折腾杜宝,大家虽然觉得痛快,但也替她担心。不过也没人觉得张五娘受罚有问题,更没人责怪京兆府,这个时代,要为自己讨个公道,就是这么难。
所以郗士美这番话完全是在意料之外,让人又惊又喜。
不知是谁学着皇甫油菜之前那样,喊了一声“青天大老爷”——虽然大唐还没有这样的说法,但一听就知道是怎么回事,而且越想越觉得十分贴切。
此刻众人心中都有一股情绪亟待发泄,这一声喊就像是打开了一个出口,立刻都跟着喊了起来。
皇甫油菜也在跟着喊,而且已经喊到了“卤煮大老爷”,喊着喊着,他忽然灵光一闪,想起自己之前忘了的话是什么了,于是连忙从地上爬起来。
这一起身他才发现,四十板子好像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严重,也不知道是玩家身体素质比较好,还是打板子的衙役有分寸。
郗老头这人能处。
于是他十分不见外地凑了过去,“郗公,我想起来刚才要说什么了!”
他现在就是人群的焦点,这一动,众人便停下了口中的呼喊,纷纷将视线投过去。
“是什么?”郗士美问。
“就是我听人说,休妻或者合离之后,很多女人都无处可去,夫家肯定是待不了了,娘家也未必乐意收留,就算手里有财产也保不住,所以往往会走上绝路。”皇甫油菜说,“这个事情京兆府得管管吧。”
郗士美一愣,倒是没想到他能考虑得怎么深。
唐朝是有女户制度的,按理说,这些女性就算无处可去,也可以单独立户。
但立户只是第一步,想要独立生活,经济来源才是最重要的。就算在现代,也有很多人出于这方面的考虑不敢离婚,更不用说大唐。毕竟这时候的赋税相当繁重,而且一个独身女性,会遇到的危险和困难简直太多了。
如果没有政策上的扶持和保护,很难立足。
但这显然不是郗士美能决定的事。
他只能道,“此事老夫自会具折上奏,让朝廷公议。”
不过多半是不会有结果的。
朝廷要的是民间的稳定,而离婚很显然就是不稳定因素,所以也不为朝廷所鼓励。这才是近些年来朝廷对女性的规训越来越多、“不事二夫”之类的事迹会被表彰的根本原因。
只是看到周围百姓满含期待的视线,郗士美没有把这句话说出来。
……
屏风后。
李纯的脸色已经沉得像是能滴水。
案子结束,不等郗士美过来打招呼,他就起身道,“回宫!”
吐突承璀和杜佑大气都不敢喘一声,迅速安排好车,一行人悄无声息从京兆府后门离开,很快就回到了皇宫。
直到身处熟悉的环境,李纯才放任自己将脾气发出来。
“啪”的一声,玉镇纸被摔在了地上,瞬间变成无数碎片。
跟进来的两人立刻“噗通”跪下,就算被玉石碎片溅到身上,也不敢伸手去拂。
下一刻,李纯含怒开口,说出的话更是让两人心惊肉跳,“好好好,好一个‘青天大老爷’,他郗士美到底想干什么?!”
吐突承璀深深低下头去。
杜佑倒是想说点什么,但张了张嘴,又闭上了。
要说那张五娘什么都不知道,当真是有口无心,也就罢了,可郗士美明知道皇帝和他都在屏风后面,却是一点脸面都没给他们留下。若不是还有一扇屏风,他这张老脸今天就要丢尽了。
他都如此生气,何况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