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楚:“我与她一见如故,得辛容辅佐,如鱼之有水。”徐庶迟疑道:“可是她带公文回家。”秦楚终于从舆图上抬起头,看了眼他,高深道:“我麾下女将都分外骁勇,正是因为退无可退,若不前行,必然一生受束。”徐庶:“可是……”“再可是就滚,”她对徐姓棒槌的耐心终于耗尽,图穷匕见地翻了个白眼,冷冷地威胁道,“孔伷最晚明天到,你再耽误我时间,就算延误军机。”徐庶“啊”了一声,识时务者为俊杰地闭上了嘴,歇了半刻,又委委屈屈开了口:“那主公准备怎么做?”还能怎么做,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呗。孔伷那么个货色,只会背书清谈,连战场都没上过,手里就算有五十万精兵都未必会用,她虽然忌惮,但还算不上忧心。让她紧张的是背后磨牙吮血的袁术。然而眼下最要紧的是孔伷的五万士兵,秦楚再挂念阳翟,也不好堂而皇之地说给他听,只好挑三拣四地拉了几句能入耳的解释,慢慢道:“一将无能累死三军,孔公绪庸人一介,只听说过他有高谈阔论之才,未听说他能率兵打仗。我军既已拿下长葛,占据了地利,有辛容辅佐、刘凡默许,便是人和。”徐庶点点头,露出“的确如此”的赞许之色,认为大将军智勇兼备,很能服人,于是追问道:“然后呢?”秦楚沉吟片刻,在徐庶期待的注视下,缓缓吐出两个字:“没了。”徐庶:“……”他真是要被秦楚这套真知灼见折服了,一口气不上不下地卡在喉咙里,感觉自己的脸色并不比桌上这张舆图规整。好半晌,才听见“嗤”的一声,原来是秦楚没憋住,嘴角一翘,露出一个潦草的笑容。“欸,别急啊。”她终于善心大发地安慰了一声,“战场就是这样的,要么博死,要么死博。真正不犯险而大胜的仗,往往也不一定要真打。”秦楚想了想,又补充道:“更何况,紧张能起到什么作用?入城那天我已做好最严密的部署,守城的将士是寻常时的两倍不止,即便是深夜的飞鸟也不会漏看。已经做到这种地步了,倘若再给自己施加压力,在敌军动手之前,我方自己先垮了,那不也很可笑吗?”徐庶琢磨片刻,竟然觉得她说得有两分道理,只是还没来得及再问,便看见秦楚一撩外袍,冲他摆了下手,竟然已经溜达到了门口:“我先去看看宪英,治所那个老头太烦人,他要是来了,你且帮我应付下。”徐庶眼皮一跳。“那个老头”就是投靠孔伷袁术未果,被迫待在城内看秦楚脸色过的刘凡。此人对秦楚有种莫名的鄙夷与畏惧,混在一起便显得又卑又亢,每天都要絮絮叨叨地找人说她坏话,偏偏又不敢真的对上她,只会在她面前四处转悠,委婉地抒发不满。可惜长葛城还没彻底稳定下来,这破县令杀了是平白生事,给孔伷留把柄,她于是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让人“多关照关照”了。大约近墨者黑,秦楚在雒阳时天天和乌鸦嘴谋士讨论大计,现在说话竟也有些灵性——好的不灵坏的灵。她前脚刚踏出办公室的门,后脚就看见刘凡慢悠悠地从拐角晃过来,正是要往书房找人麻烦的架势。秦楚暗暗“啧”了一声,回头看了眼书房,死道友不死贫道地想:“姓徐的有事做了。”然而没等她麻溜离开,那山羊胡的刘县令便眼尖地注意到了她的赤红外袍,脚步一转便直接奔了过来,很不长眼色地冲她作了个揖,口中道:“大将军日安。”秦楚脚步一顿。刘凡和她是相看两厌,能避则避,不能避也得把她烦死,自己凑过来讨人嫌的次数倒并不太多。找辛宪英不是急事,她干脆停了下来,转头去看刘凡。她若是反感一个人,自然有千万种方式让他不自在——秦楚于是眉毛一扬,眼睛斜扫过去,又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他一番,紧接着,露出一个嘲讽意味颇强的、似笑非笑的表情。她虽然没说话,刘凡却已经虚出了一脑门子汗。他七上八下地挪开视线,把目光转移到治所长廊外栽种的槐树上,在重重叠叠的绿叶里汲取到了一点安全感,这才撅着山羊胡,虚张声势似的问:“大将军现在去找辛家的……辛容吗?要我说,让女子带治所公文回家,到底于理不合。”秦楚若无其事地昂起头,不动声色地扫了眼城门的方位,果真在城楼上看到了程湘吕布几个熟悉的身影。她于是凉凉地扫了眼刘凡,很客气地回答道:“县令说得对,要不你报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