嬷嬷和爱伦曾经教过这些的,是她太狂妄了,不懂得入乡随俗。从伯尔家回来以后,婳儿一度心情低落,把自己关在房里哪儿也不去,农场也交给了百利。婳儿已经做了很大的努力,可是她和这个世界还是格格不入。她想回去,回她的世界,她的祖国。她不知道怎么回去,唯一想到的办法就是死。她悄悄节食,不是什么都不吃,是一次比一次少,直至什么都吃不下,形销骨立。丁娜和百利嬷嬷都吓坏了,一个写信告诉奥哈拉夫人,一个去了伯尔家。“她这是做什么?向我抗议吗?”伯尔夫人勃然大怒,“她说了那样放荡的话,我还训不得她了!我要去问问奥哈拉夫人,她是怎么教养女儿的。”远在弗吉尼亚的阿伦许久没收到信,急得不行。当然,苏伦的那番话,从后方传到了前线。阿伦少不得被人打趣。阿伦起初是怒,怒着怒着就笑了。他明白宝贝儿是威胁他,舍不得他死。想到这一点,别人说什么他都不在意了,还能含笑以对。同时,阿伦又很担心宝贝儿会遇到麻烦。他就给双方父母都写了信,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并恳求他们不要责怪宝贝儿的一片好心。他就不路途太远,信去的不及时,让宝贝儿受了委屈,这比大战一场还提心吊胆。等到来信日子,他还没收到宝贝儿的信,就知道出事了。他写了一封又一封的信回去,却杳无音信。“给阿伦回信吧,他这样猜来猜去更不好,还有什么心思打战。”伯尔先生劝道。伯尔夫人埋在扶椅上默默流泪,“她怎么就不知道为阿伦想想呢?阿伦多担心她。阿伦要是为此出了什么事,她就真的去死吧!”“好了,你不要再这样说了。她性子本来就烈,再听了这话……”伯尔先生急得直跺脚,“要不听医生的,让她换个环境散散心。”“你还要把这事弄得人尽皆知吗?你还嫌伯尔家的笑话不够多吗?你想让我也活不成吗?”伯尔夫人倏地从椅子上窜起来,把阿伦的信一笼,招呼乔蒂,“走,去看看她闹什么幺蛾子!”婳儿听到有人上楼了,不是丁娜的脚步声。伯尔夫人将门“砰”地推开,把信往茶几上一扔,指挥乔蒂道:“念!”“妈,苏伦到底怎么了?您倒是告诉我啊!将军不批我的假,我快疯了。您再不告诉我,我就一枪射穿自己的胳膊,好回来修养。妈,苏伦到底怎么了?”婳儿捂着耳朵。她不能听,不能听,听了就舍不得死了。“妈,这是最后一次问您了。七天,七天后我若还是不知道苏伦的情况,我就……”乔蒂娇软忧心的声音一丝丝钻入婳儿的耳朵。眼泪汩汩而出,无声无息。婳儿挣扎着起来,扶着床沿挪步向茶几走去。伯尔夫人招手带着乔蒂出去,轻轻关上门。“亲爱的:近来心情不佳,懒得动笔,让你如此担心实是不该。你若要问我为何,我实在难以启齿。你在前线勇敢地搏斗,我却懦弱地害怕未来。这些日子物价上涨得厉害,略观史料,怕不是好兆头。我担心……”阿伦收到回信,心放下一半,揪起一半。肯回信是好事,但她撒谎了。这隐隐叫他心痛。本就两地分隔,还不能心灵相通。更叫他害怕的是宝贝儿就此锁上心扉,一想到这个,他连呼吸都轻了几分。他想知道宝贝儿怎么了,又不能去问,毕竟她在极力掩饰。他只能推测出是哪位长辈教训了她。可是怎么教训的,宝贝儿为什么这么大反应?他一无所知。他此刻终于理解了宝贝儿说的,恨不得有一双翅膀。可阿伦没有翅膀,就像南方等不到天降神兵。田纳西之战死了太多人了,以后还会死更多人。他还能活多久?他还能不能看到宝贝儿?阿伦凝视着身边的战友,心想:那些等着他们的人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在众人沉睡的夜里,他借着夜光给妻子写了一封信。“宝贝儿:你曾经跟我说,往往赞美的背后是通天大坑,指责的前面何尝不是呢?所谓的指责,也不过是为了让你照他们说的做,按他们指的方向走。诸如此类的手段还有很多,比如孤立、冷漠、疏离、白眼和恶语。宝贝儿,你若想自在些,就得内在清明,不在意任何人的评判和没有实质性的攻击。“宝贝儿,虽然你不愿意告诉我真相,并极力隐瞒遭遇过的事情。我也能猜出一二,并极为痛心,没能在你需要的时候陪着你、支持你。我为此深感自责,唯恐你对我心生怨恨,再难展颜。宝贝儿,若你还相信我,就告诉我你的想法,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