媚兰突然抓进苏伦的手,握得紧紧地说:“啊,你真了解我,苏伦。”“乖,亲爱的,什么都别想,好好休息,留着力气生孩子。”婳儿把媚兰放下,下楼打水给她擦身,天太热了。“完了,苏伦,米德夫人无法过来,小费尔·米德受了重伤,米德夫人去接她了。梅里韦瑟夫人和埃尔辛夫人都不在家。”思嘉从外面回来,烦躁地用帽子扇风,问:“媚兰怎么样了?我得去医院把米德大夫找过来。”婳儿想说这是徒劳,可万一她这只蝴蝶扇了扇翅膀,媚兰生产提前了几天呢。万一,这天米德大夫正好有空呢。“哦,不,有空他也得救儿子呀!”想到费尔·米德受了重伤,婳儿决定把带来的药送一半去米德大夫家,万一用的着呢。“思嘉,你生过孩子,有一定经验,在家守着媚兰比较好。我去医院。”婳儿在把药和手术器具包好,写了四张纸条,一张连药给米德家,一张给梅里韦瑟家,一张留给埃尔辛家,这三张是告诉他们媚兰即将分娩。最后一张是给米德大夫的,向他言名媚兰分娩、费尔受伤和家里有药。前两件事不好说,家里有药他一定会回来拿的。婳儿不好在医院说这些事,所以事先写好了纸条。婳儿驱车去医院的时候,炮声越来越小。难道胜负将分,北方佬就要进城了?婳儿使劲儿抽打着马,祈祷着它快一点儿再快一点儿。这个城市就要乱起来了!若她上次去医院是初见地狱的话,现在就是亲见苏伦·奥哈拉26婳儿到火车站附近时已近中午,热得浑身黏了了一层又一层的汗珠。她口干舌燥,觉得自己就是一块曝晒的腊肉,不过这日头可比初冬时节酷烈得多。她在穿来过往的救护车和数不清的担架工中艰难前进,在路过亚特兰大饭店后,她被眼前的景象震撼了。数不清的伤员成排成排地躺在广场上、候车道上,绵延不绝望不到头,太阳直射着他们,苍蝇蚊子围着他们欢歌笑舞。他们躺在那里,就像退潮时搁浅在沙滩上的鱼。等待着他们的,不是被泥土掩埋就是被晒成鱼干。婳儿按着肚子小心翼翼地往前走,生怕踩着那些伤员。这成排成排的伤员应该是谁的丈夫,谁的爸爸,谁的儿子呀!可他们就躺在这里,在蒸腾的汗味、血腥味和粪臭中,忍着伤痛等待着有人来救他们,有人来搬运他们。如果他们的家人知道了,该有多痛苦、多伤心、多无奈!看着他们就像看着无数惨痛的家庭。这是一场人间惨剧!婳儿忍着呕意,提着裙子,一步步挪向不远处的米德大夫,“米德大夫,媚兰要生孩子,你能抽空回去一趟吗?”“哦,上帝,你在开玩笑吗?”米德大夫愤怒地说道:“去找个女人吧!我夫人、梅里韦瑟夫人,埃尔辛夫人,随便谁都行!”米德大夫的脸色难看极了。他不是对她发火,他是对自己的无能为力,对这场愚蠢的战争发火!对,他终于肯承认这一场愚蠢的战争。“苏伦,我不能去。我不能丢下他们,这些可怜的人。没有药,他们都会死!”米德大夫冷静下来,“走吧,苏伦。愿上帝保佑媚兰,保佑这些人。”婳儿把纸条攥紧在手心,狠下心说道:“米德大夫,我带了些药过来。我回去就让厨娘送过来。”“药!”米德大夫激动起来,他抓着婳儿的双臂问道:“有多少?孩子,别废话,赶紧送过了!赶紧!”婳儿回去的时候炮声停下来了。这是双军要用午餐吗?她绝不肯承认北方佬要来了,绝不!出了火车站,婳儿看到人群拥挤着往这边奔来,争先抢后,跟有钱捡似的。她抓了个人询问情况。“哦,夫人,北方佬要来了,供销部打开了仓库,让我们去拿呢。”那孩子边说边使劲推开她的手,“夫人,请放开我,牛奶要被人抢光了!”媚兰生完孩子她们就走,婳儿没有跟过去,尽管供销部就在前面不到三百米的地方。回程更难了,婳儿有几次被人群推搡着往后退。没有办法,她当众撩起裙子,把鲸须塔扯下来,红着脸像鱼儿一样在人群游刃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