婳儿估摸着,小妹生了孩子后,不一定想回塾里做事。当然,她不然贸然做这个决定,毕竟一两的月钱对普通人家来说不算少。婳儿当即去了小妹家一趟,也没说明来意,就问她还刺绣不,一个月能出几件活,卖多少银钱。“托嫂子的福,有了您的画,我一个月也能赚个三四两。孩子他爹又是个勤快的,种着好些地,一年下来去了租子也能有个二三十两。我们一家子花费小,除去嚼用,一年也能存个四五十两。不出三年,我们就能把起屋的钱还清了。再过些年,我们就能给孩儿们置些家业了。”小日子有了盼头,陆小妹眼角眉梢都是笑。“这就好!我看着,你在家刺绣倒比塾里家里两头顾赚得多。”小妹就道:“不是这个算法。能给家里做点事,我高兴。”“那个事谁不能做呢?这刺绣才是要紧事。这活儿都是越绣越好,赚钱的日子都在后头呢。这绣娘的手最最要紧了,依我说,往后可不能叫那灶头上的活磨粗了你的手。”“嫂子的意思是?”“我的意思是你往后就一心一意在家里绣活儿,塾里的事儿就让刘嫂去做。家里,我再请两个人就是。当然,如果你还愿意在塾里做事,你就当嫂子这话儿没说。”小妹连连摆手道:“不不不,嫂子,这主意很好,我还巴不得这么着呢。孩儿他爹本就有这个想法,我怕您说我过河拆桥才没来说。如今您说了,就再好不过了。”婳儿也松了一口气,承诺道:“我几时闲下来了,给你画一两副花样。”“嫂子可别开这个头了,一开了头你给谁不给谁呢?我还是去书店买些画绣就成。”“那就多谢你体谅。”小妹忙道:“嫂子这就折煞我了。”婳儿叹道:“要是世上的人都像你这么好相处就好了。”陆小妹晓得三嫂这话是埋汰娘、大嫂、二嫂,不过家里人什么德行,小妹最是清楚。只是,儿不嫌母丑,小妹也不能说什么,只一个劲儿傻笑。婳儿半开玩笑道:“得,当着女儿的面骂娘,也算我蠢。小妹,你可别说出去。娘要是找我晦气,我只管找你算账。”“嫂子晓得我是什么人。我要是那多嘴多舌的,您也不会在我这说这话。您就是信不过我也要信得过自个儿不是。”婳儿点头道:“我说我怎么那么稀罕你呢。原来是你和我一般聪明。”秀才家的小娘子19周老娘听女儿又要雇人,劝道:“这雇来的人哪有买来的人用的放心!”婳儿心想:“这亲生的还生外心呢。这雇来的、买来的不都一样是外人,不都会生二心,小心防范就是,有甚区别?”她不想气死周老娘,又怕招个刘嫂那样的,就真找了人牙子过来,“我家要两个人,一个厨娘,一个洒扫浆洗的婆子。人不必马上就送来,等有了合适的再说。”“唉,陆娘子您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不晓得这外头的事儿。您瞅着咱这地界儿风调雨顺的,哪晓得北边闹旱灾南边儿发洪灾的事呢。这年头一不好呀,人命就贱。您如今买人值,少花些银钱不说,又是积德积福的事儿。”银子不银子的,婳儿也少不了这十几二十两。只是这人倒了自己家,不说多好,最少不会刻薄人,便道:“那再买个小厮,一个半大的丫头。”“陆娘子心善。”人牙子领了命,拿了赏钱千恩万谢地回去选人了。婳儿心神不安。南边正涝着,再过些日子,雨就要下到这边来了,眼看着就要割稻了。万一晒谷的时候正遇上雨季,那才叫要命。周老娘见女儿脸色惨白,忙道:“你别急,这不管哪里闹饥荒,都饿不着咱们。你爹早就得了消息,囤着粮呢。”“囤什么囤!留够种子和自家吃的,都卖了去。有流民就有流匪,咱家几个酒楼脚店,还不够显眼么?”“不,不至于吧?”“人饿疯了,什么事儿干不出来。还有那一等行善积德的人家,拿了家里的存粮救人,结果让人杀人放火劫了粮。我们这块儿没流匪就算了,要有,头一个找的就是咱家。娘,你走过的桥比我走过的路还多,这样的事情听得少么?没到咱们头上是幸运,到咱头上可就晚了。”“那,那我这就回去!”“不,不急。等我和自明说了,叫他去跟爹说。还有,今年雨水不对劲,我们这边晒谷的时候说不准正遇上大雨,咱们得做好抢收的准备。仓库和晒谷场都得翻修。娘,我这里钱不够,借我点。”“不就仓库和晒谷场!能用多少银钱?这就不够了?你怎么过日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