婳儿见学塾课堂和宿舍都在一座屋里不太得劲,就用这余钱在学塾旁边建了宿舍。这么一来,不仅把余钱用了一干二净,还把春季的租子搭了进去。婳儿感叹道:“唉,我这手里就是不能有银钱,一有就得花个精光才甘心。”“多亏了娘子生财有道,家里才越过越好。若无娘子精打细算,咱家如何有这许多产业。为夫于钱财一事上,实在有愧家里。”“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没有你,这钱财越多越惹眼,守也守不住,相公何必自谦。我的意思是家里没余钱不行,这动辄往娘家借钱也不是路。不管怎么着,今年剩下日子里的出息,怎么也要留下来。”陆自明点头道:“娘子说的是。如今家里请着俩个人,在城里又处处都是花销,没点子余钱真不行。这么着,咱再请个人,把丙班、乙班开起来,你说呢?”“院子够、宿舍够、生源也够,就是人不好请。咦,你这样子,怕是拿定了主意吧。这人,你早就瞅好了吧?”“娘子聪慧。我有一同窗,学问不错,就是运势不好,屡试不第。他已是知天命的年纪,也息了举业的心。就是坚持这么些年,家中田地早已卖了个干净,如今靠着廪米度日,实在艰难。往年我再县学时,多得他照顾,如今便想聘了他来。他好,我也好。”“只是他来,还是一家子都要来?住在哪里?”陆自明沉吟道:“怕是一家子都要来。按道理,我们做东家的,是要给他安排地方住的。”关键是没地儿住呀!“他明年才过来吧?”“这年中也不好收学童,只有等年底散馆再说。来,肯定是明年来的。”“既这么着,我们就再买块地儿,起个屋子,先给他住着。往后邵英成婚,就分了给他也便宜,就是今年的出息又留不下来了。”“其实给他们租个院子住,也是可以的。”婳儿不赞成道:“租方便是方便,就是租个十几二十年的钱,都够起一座屋子了。只是那么些年后,咱们什么都捞不着,还是起屋划算。”“这么一来,今年恐怕又没甚余钱了。”婳儿也叹道:“用钱总比赚钱快!”“等丙班、乙班开起来,刨去花销,咱一年也能多个五六十两收入。”“够咱家一半的开销,不少了。”婳儿给他倒了一杯茶,商量道:“再过几个月开工吧。我如今手里头就二三十两银子,又不想去我娘那里借。反正赶在年前起好屋子就成。还是建两进的吗?”“两进,不按规矩来建,没进都有正房和厢房,倒座盖成围墙。一进给家里的帮佣住,二进给苏兄一家子住。”宋嫂如今带着小宝住。等小宝大一些,是要给她安排个住处。“你想得很周到。这么一来,每进都建两个跨院最好。一边做厨房,一边梳洗如厕。”当夜,婳儿就和陆自明画好了草图,设计好了房子。婳儿家两边都有屋子,她只得在一里地外买了块地皮。花了四个月绣了一幅山水楼阁图,两副云鹤松银图,凑齐了两百两银子才开始动工。年底,房子建好了,租子也收了上来,结完账还剩百来两银子。婳儿索性把家具一概置办齐全。既然要请了人来,就要让人舒服不是。陆自明看了也说:“娘子大气。”“我可不敢小气。千理万理,说不过秀才一张嘴。我可不敢得罪你们读书人。我以前看过一本书,你道里面怎么写我们女人的?”“娘子这么说了,定不是什么好话。”婳儿耸肩道:“你们男人歪派起女人来,真真是厉害。说什么‘百年鸳偶,竟成附骨之疽;五两鹿皮,或买剥床之痛。’既然娶妻这么痛苦,就不要娶!明明是你们男人贪心不足,妄图左右右抱,还说什么‘娘子军肆其横暴,苦疗妒之无方;胭脂虎啖尽生灵,幸渡迷之有揖。’可见我们女人除了任劳任怨,当牛做马,纵着你们男人花天酒地,是不能有一点子自己的想法的。”“娘子从何处看了这么一本书?”婳儿是从《聊斋志异》看过,觉得很有意思,摘抄下来读一读背一背的,如今倒没有这书,只说:“我也不记得从何处看来。只是这话也不是我杜撰的。反正你们男人,无非就要女人千依百顺。你们来了亲朋好友,我们就要好酒好菜地招呼着,也不管米缸里有几升米。你们的爹娘,无论性情如何,值不值得尊重,我们当儿媳的都要当神仙供着,也不管受了几多磋磨。最好呢,你们心情郁闷的时候我们就得当解语花。你们潇洒肆意时,我们就做壁花,隐在家里操持一家老小。总之,我们活着,就是为了你们顺心如意。是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