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些不悦道:“姑娘想要孤放过谁?”
话音刚落,外面一直昏暗的天空,忽然被一道闪电划开。闪电甚是明亮,竟将整个屋内都照亮开来。如此,长安便清晰地看到了跪坐在自己床前的景晨。
仍是自己所熟悉的白玉面具,素来算得上温和的面容,现下薄唇微微抿起,黝黑发亮的眼眸此刻也阴沉沉的,显然她已有不愉。
自在郊外桃花林相识,景晨甚少会在她面前自称孤,多数都是以我自称。正是如此,长安对其印象很是不错,她本想着或许有朝一日自己惹了她生气,她会用自己的身份来压制她,却没想到这么快便从景晨的口中听到了她如此的自称。
还是因为此等小事。
长安心下无奈,面色却是平静的,她回道:“将军所言,杀光所有涉事之人。那将军的堂妹,小司马将军以及将军的近侍,可算得是涉事之人?”
“他们自然不算!孤所指的,是那些个说腌臜话的渣滓!”景晨眯起双眼,回想起苒林在府中给自己转述的话语,怒从心头起,若非时机不对,她甚至想今日便让那群人曝尸荒野!
哪怕知晓景晨此话中只有几分是真,长安还是被她所说的话触动了一下。过往在楚京,有多少人在她面前称颂她,便有更多的人在背后非议于她。那些个人虽不会像今天这群燕人一般说如此粗鄙的话,可到底是所谓文人墨客,惯常擅用那些文绉绉的话来折辱她。
她一忍再忍,换来的便是愈发肆无忌惮的诋毁。从未有一人能够站在身前,替她出头。
她不过杀了三百文人,便被崔谢之流折辱。
现下,终于有人愿为她杀尽折辱她的人。可谁能想到,竟会是燕国的大司马。
可叹又可笑。
长安知晓自己如今的处境,心中触动转瞬即逝,她面上一派柔和,说道:“他们话说得虽是难听了些,却也不无道理。”
道理?说的那一句话有道理?景晨皱眉,便要开口反驳,可还未等张口,一只清凉的手就触到了她的嘴唇,令她噤声。
这还是长安第一次主动碰触她的嘴唇,景晨怔愣在原地,久久没有反应过来。
“韶乃卖入回风阁的南人。燕京回风阁没有卖艺不卖身之事,他们对韶有所图谋,某种程度来讲,这是好事。”长安笑容惨淡,身子本就不爽,与碧琴来了葵水时别无二致,白日又淋了雨,她的面色本就苍白,此刻笑容更显孱弱。
景晨哪里想到会见到这副模样的长安,她神色有些紧张,看到方才给长安倒的温水还未饮下,她伸手将杯子拿了回来,试了下温度,已然有些凉了。
她用内力将水热了热,再度递给长安,温声:“先喝些热水。可是淋了雨,受了寒?”
缓缓饮下算不上滚烫的热水,长安眉眼低垂,仍是不愿放过方才的话题,继续说道:“将军何故对韶如此好?”
话题又回到了这里,景晨知晓,今日不给她一个交代,此事万不会结束。她索性学着方才府中苒林的模样,坐在床边,抬眸看向长安。
忽然间,又是一道闪电划过了静谧的夜空,如此,长安得以看到景晨当下的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