翎卿额角沁出汗来,心底的恶意堆积成一摊腐烂发臭的沼泽,从心底冒出泡来,叫嚣着把一切都毁灭。
过了许久,他颤抖着滑动喉结,把翻涌上来的情绪全部压下去。
这怎么能叫新生之神?
这分明是……
他又听到了一声冷笑。
还是和上次一样,来自他的心底。
莲花冷冷道:“自欺欺人。”
非玙说:“‘你’是世界上第二位神。”
莲花说:“自欺欺人。”
翎卿按下所有念头,问非玙说:“神会想着毁灭世界?”
非玙摸摸自己的头,“可能神有自己的想法吧,我就是条蛟,只负责陪您玩耍,其余的我也不知道,不过您小时候好几次借着帮我的忙跑出去,被发现之后,我差点就被那位大人罚了呢。”
翎卿敏锐地听出什么,“他不让‘我’出去吗?”
怎么还需要借着各种理由偷摸往外跑?
“是啊,大人很忙,祂说您还小,很多事情还不懂,但您那时候已经很强了,强过世间大多数生灵,又对众生毫无怜悯之心,所以不能放您出去。”
稚子身怀利器,却没有与之匹配的心智,这将是一场灾难。
无论是谁,都不会把世界的存亡交给一个满心戾气的孩子来决定。
翎卿不喜欢别人禁锢自己,但这个理由还算能接受,“他骂你了?”
“这倒没有,”非玙笑呵呵地,“那位大人脾气很好的,一般不会生气,您经常带着我一起骂他,被他听到好几次,他都不在意的。”
“‘我’骂他什么?”
非玙突然就不说了,“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咱们不提了。”
听着就有猫腻,翎卿:“说。”
非玙:“……您诅咒他阳痿。”
“……‘我’为什么能想到这边去?”翎卿麻木。
哪怕是诅咒亦无殊从此手抖拿不起剑了呢?
痴呆了也好啊。
为什么骂的这么……这么不入流?
“因为您长不高啊,”非玙小小声说,“您一千年就长了两寸,别的地方就更不用说了,所以您非常仇视那位大人……”
“好,可以了,不要说了。”
说着说话话又说回来了,翎卿头疼,“他”的嫉妒心这么强吗?还是说他的好胜心已经蔓延到这种方面了?
“我们还是来说毁灭世界吧,”翎卿冷静道,“我具体是想怎么个毁法?”
“把有罪之人全部杀了。”非玙说,“那时候世上已经有修仙了,虽说有心魔考验,还有大道之争,但总有那么几个家伙,坏得极其坚定,或者说他们从头到尾就不觉得自己在做坏事,也不觉得自己有错,道心比寻常人还要稳固,心魔压根困不住他们,命还特别长……”
祸害遗千年。
翎卿懂了,“把他们杀了,然后呢?这不挺好的吗?这天谴跟死的一样,有人把他们杀了不算替天行道吗?”
“问题是按照您的标准,全世界一个都活不下来,人人都有罪,您是人性本恶的忠实拥趸……”
好的,从一个极端走到了另一个极端。
翎卿好奇:“那你身上的罪名是什么?”
“……我不是人,殿下,在您心里,灵物一类要比人更纯粹,更得您偏爱,不过,就算不提这个,在您的审判下,我应该是接近完美的那一类吧。”
非玙又露出了那种回忆的微笑,好像老人总喜欢徜徉在过去的回忆中。
“您曾经夸过我呢,您说我善良却不愚昧,勇敢却不鲁莽,坚强却不失柔软……”
翎卿按了按唇角,默默心想:“‘我’究竟把你使唤成了什么样,才能说出这种可怕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