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何时起了风,热热闹闹的桃花林无端显得清冷寂静,飘进来的花瓣都带着水珠,风吹雨打过一般。
晋国皇帝站在大厅门边,身旁跟着他那位不离身的老太监,侍卫们分列两侧,妥妥贴贴把他护在中央。
入了秋,他身上的狐裘穿得更妥帖了,却不显得臃肿,君子如玉,如琢如磨。
绮寒圣女发请帖,就连镜宗都发了,自然漏不掉晋国。
谢斯南死后,周云意在晋国的眼睛一一被翻出灭掉,现如今,就像一个睁眼的瞎子,彻底失去了对晋国动向的掌控。
她也摸不透这位晋国皇帝的心思,不知道他究竟站在哪方。
但今天,她知道了。
晋国皇帝抬步,不急不缓,倒是身旁的老太监帮着他提起披风后摆,免得占了寒气,一路行到高处。
晋国和镜宗的位置相隔甚远,一个在左方一个在右方,相反的两个方向,他却直直地朝着镜宗那边而去。
之前几大宗门都不约而同地避开了这方,相比较于另一边挨挨挤挤坐在一起,这风显得格外空荡。
司家家主紧盯着他,“陛下,司家早已安排好了座位,您该坐这边。”
晋国皇帝用帕子捂着嘴轻咳了声。
“可那边太挤了,朕身体不好,不喜人多,劳烦家主在这边给朕加张桌子了。”
司家家主手掌按着桌子,生生按下去一个手印,才沉沉开口:
“来人,给陛下看座。”
一旁候着的侍女小厮忙挪动桌案,把一早预备好的矮案挪到晋国皇帝身边。
晋国皇帝抚了抚袖子,姗姗落座。
他十分自然地倾过身子,和翎卿打招呼:
“长嬴,自上次皇宫一别,好久不见了。”
司家家主暗黄的眼皮越发阴沉。
他管翎卿叫魔尊,可晋国皇帝管他叫长嬴,微生长嬴。
分明就是在跟他对着干。
如果说南荣掌门还只是一言不发,不做解释,却也没有承认,那晋国皇帝这举动就更明显了,连遮掩都不屑于。
他站在翎卿那边。
不管旁人怎么说,他认定了这就是微生长嬴,是镜宗的弟子,也是他晋国皇帝的旧识。
司家家主怒极而笑。
“陛下可看清楚了,这究竟是谁?若是我没记错的话,陛下曾在秦国为质点时候,魔域的少主可是去过秦国、还和秦太子相识,他那时的模样和如今没有半点不同,就连木宗主都记得他的长相,陛下难道忘了?”
才缓过一口气的木宗主在心里破口大骂。
这老匹夫说事就说事,自己和晋国皇帝争锋,怎么又把祸水引到他身上来了?
不过晋国皇帝自己大概也不好过。
谁爬上巅峰之后,再被人翻出昔日的经历,让人看着,锦衣华服之下,是被人当畜牲凌虐对待的曾经,大抵都会不自在。
谢景鸿莞尔一笑,“是吗?朕不大记得了。”
他说得不痛不痒,好像只是从身上拂下去了一粒灰尘。
“或许秦太子会记得清楚一点?”
“秦太子?”
又是一击重锤落在了众人头顶。
虽说有了谢斯南的狂言狂语,让这位太子殿下呗世人诟病了许久,称他为草包废物,连带着秦国皇室几位皇子公主也背上了无能之名。
但谁也不能否认,如今的秦国,还是天下第一强国,立于众国之首。
众人今日活脱脱成了向日葵,哪边发光,脖子就往哪边转。
大厅外一片浓黑,分明还不到入夜的时辰,却早已伸手不见五指,只有几片花瓣飞入进来,告知他们还在原来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