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地牢里这两人没有一个变脸色,一人眼神冷厉,半跪在地握着刀柄,隐隐透着疯魔恨意,一人仰着脸看他,那张美的如同罪孽的脸上恍然若失的笑,瞳孔却是血一样的颜色,浓郁森寒。
“来啊,继续。”他痴痴笑着,附耳轻语,“磨我的骨头,看看谁先扛不住,我打赌不是我,信不信,嗯?”
“我真该杀了你。”
美人笑着仰起头,把雪白优美的颈项送到他的刀下,温柔道:“杀,别犹豫。
男人脸庞隐藏在地牢的黑暗中,居高临下看着他,握着刀的手指骨紧得发痛,痛恨到了极点似的,却忽然松了手。
剔骨刀坠地,落在血迹斑斑的地砖上,发出哐当一声。
“翎卿,”他带血的手抚上地上人的脸,“为什么不能乖一点呢?你乖一点,要什么我不给你?”
翎卿冷淡地撇开脸。
别人都要把他熬一锅汤煮了,连骨头都不剩,他还要给别人好脸色不成?
平时装装就算了,这会儿他心情不好,不大想陪老魔尊玩这种上慈下孝师徒情深的戏码。
别真入了戏。
“你叫我一声师尊,我就原谅你这次的叛逆,如何?”
翎卿吸气都疼,仰躺着,颤巍巍笑出声,“尊上,您有时间跟我废话,不如先去想办法解毒?”
他轻柔地挑衅,“再泡在我血里,我怕您死我前头。”
他的嗓音那样温和,云絮一样飘飘浮浮,仿佛一场让人沉溺不愿醒来的幻梦,心甘情愿做个睁眼瞎,不去看底下埋着的淬了毒的尖刀。
男人久久凝视着他,地牢冰冷的黑铁围栏在他脸上打下或明或暗的痕迹,他就如雕塑一样,一言不发,只剩胸口的起伏,沾了血的皮肤火烧般疼痛起来,像是有千万条蛇张开獠牙,在他手臂间噬咬。
“……不叫师尊的话,那你叫我的名字。”
他俯下身,刀被气流卷动,回到他手中,他把刀尖对准了少年纤细的脖颈。
“叫一声,我就放过你。”
翎卿睁着空洞的眼睛,出神地望着地牢顶上,好半天才理解了他的话似的,朝他那边偏了下头。
他说:“滚。”
他真是厌烦了这种威胁。
……
“少擎其实也教过我不少东西。”翎卿生性懒怠,不愿意累着自己一点,便压着亦无殊肩膀让他弯腰,侧脸吻上他正在愈合的伤口。
亦无殊慢了一拍才想起来,少擎是老魔尊的名字。
翎卿尝到了他的血。
世界“冰雪消融”,铺天盖地覆盖了山河的命运线重新归于无形,仿佛大梦一场了无痕迹。
翎卿变本加厉,去亲他眼睛,细碎的吻一直到了眼睑。
亦无殊那块皮肤被他碰得生痒。
“把眼睛闭上,师尊。”翎卿轻声叹息。
亦无殊深深望进他眼中,除了一片毒蛇进食前性质盎然的笑意,什么都寻摸不到。
现在在他面前的早已经不再是百年前的翎卿了,他看不到底,寻摸不到翎卿的尾巴,不能再轻轻松松把他的尾巴抓在手里顺毛了。
睫毛颤了颤,还是落下来。
身旁天旋地转,鼻腔里涌进大片浓郁花香,脸上横过一条轻柔的纱帛,在脑后打了个结。
他跌入一片绵软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