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难以驯服的「小野狼」何时对断案上了心?无非是郁离提前巧施激将法,令他帮忙观察而不自知,还以为终于胜过郁离一筹了!
「啊…这……」仆从脸上露出难色,回头望向院内。
「什么事?」
中气十足的男人嗓音。
仆从恭谨地迎了上去,小声交代着有人登门一事。
透过半开的朱门,顾南枝瞧见那男人穿戴整齐,看样子正巧准备出门——玄色长衫素锦里,与在妙华宫时的装束别无二致。
「噢,我当是谁,原来是顾捕快!」吕康年听后脸上没有半点不快,反而蔼然一笑,亲自上前开门,「久仰久仰,顾捕快巾帼不让须眉,实乃落梅县之幸丶朝廷之幸!快请进!」
顾南枝一愣,很快反应过来,早有准备地与他客套:「吕老板生财有道,才是县中难得的良商!本捕不请自来,多有打扰,在这里向吕老板赔罪了?」
「哪里的话,真是折煞我老吕!」吕康年大手一挥,亲自带路领二人进院,「顾捕快不辞辛苦亲临,令寒舍蓬荜生辉,没怪康年有失远迎已是贵人大度,又何罪之有呢?切莫推辞,快快进门一叙!」
甫一过垂花门,宋柏眼尖,一眼瞧见树下拴了只黄毛的动物。
「阿姐。」宋柏轻拽顾南枝衣摆。
「吕老板府上典雅雍容,真是难得一见的景致啊!」顾南枝状似不经意地环顾欣赏院落,看到一处后讶异道:「咦?那是何物?」说完便要走上前去。
「别过去!!!」
吕康年箭步上前将她拦下,那不知名的动物趴在地上一动未动,顾南枝口念「冒犯」,自然而然好奇发问:「吕老板雅兴,养的这是……?」
「狗,哈哈哈…小狗罢了,」吕康年察觉自己失态,牵强地笑着找补,「顾捕快莫怪,别看它个头不大,脾气让小女惯坏了,在生人面前凶得很哩……二位这边请。」
「哦?」顾南枝见他想转移话题,不咸不淡地问了一句:「凶吗?我看挺乖的啊,叫也不叫,睡着了?」
「对…对,我那女儿也叫我宠上天了,将这黄毛畜生养得和人一个作息,天一擦黑就困觉……」
吕康年一擦额角,将二人引进正堂。
借着迈过门槛的动作,顾南枝偏头看向落后半步的宋柏,看了对方表情后两人心照不宣。
顾南枝学着记忆中郁离的做派,上来先是一顿东拉西扯,熟络得不似初次见面,吕康年虽摸不准她的路数,但也越聊越放松,就在二人约定要让吕家小妹认顾南枝作干姐后——
「吕叔,天水县的曹老板曹升泰,你可认识?」
「认识认识,在茵州干我们这行的,有谁不认识他呀——」吕康年瞬时噤声,目眦欲裂地盯着顾南枝看,嘴唇难以置信地哆嗦着,头上丶身上的冷汗不受控地顺皮肤淌下。
顾南枝面上依旧维持着温婉的笑,可眼里划过的精光让吕康年不寒而栗。
还以为是来体验生活的绣花枕头,没成想碰上个硬茬!
「那就好办了,」顾南枝悠然端起茶杯,「四月十一日晚巳时至丑时之间,吕叔在哪里,做什么?」
「贤侄女怀疑我是凶手……可有证据?」吕康年听她一口一个「吕叔」恨得牙直痒痒,「若是口说无凭,就别怪我下令逐客了!」
「哎,吕叔言重了!」顾南枝恢复成先前的热络语气,「吕叔多年来克己奉公,落梅县境内有口皆碑,侄女只是例行询问,糊弄糊弄上边儿罢了!」
迎着吕康年疑忌的目光,顾南枝继续说道:「如果上个问题吕叔不便回答——那昨天晚上,吕叔在哪又做了什么呢?」
「你!」吕康年脸色涨红,双手死死抠进座椅扶手。
啪!
一声脆响扣在桌案,少女软玉似的柔荑将一物缓缓推远,此时顾南枝幽幽启唇:「吕叔瞧瞧这个,虽说是个不值钱的死物,可您的一言一行,它全都看在眼里呢……!」
吕康意识看去,正正对上一双凶目,吓得整个人一抖,不慎将茶杯碰翻在地。
案上静静躺着顾南枝的捕快腰牌,背面朝上,露出刻工精良的图案。
怒目圆睁的獬豸——传说中的神兽,擅辨忠奸丶识善恶。
「……顾侄女说笑了,」吕康年嘴角抽动,哑着嗓子解释,「没什么不方便的,这几日县中凶案频发,祝米节几乎办不下去,我每天忙里忙外,回家倒头就睡,日日都是如此。」
「不信去问我家中眷属,或是店中伙计,皆可证明我的清白。」说到此处,吕康年神态稍缓,笑容也更加自然。
「信的信的,吕叔说的话,侄女岂有不信的道理?」顾南枝打着哈哈将腰牌收回怀中,对于下午在妙华宫偶遇之事闭口不谈,「天色已晚,公务流程也已走完,侄女先行告退,改日再来吕叔府上赔今日言语冒犯之罪!」
「不敢当不敢当!」吕康年伸手虚拦顾南枝拱手鞠躬之意,「愚叔年纪大不中用了,跑了一天已是疲累难当,顾侄女请便,恕不远送!」
临到分别又是一阵互诉自责,千叮万嘱地约下择日再聚,而后几名侍女闻声而来,带着二人沿原路离开吕府。
路过前院,小黄狗精神抖擞地立在树下,颈间细绳绷得笔直,正架势十足地挪动角度,头的方向始终对准顾南枝和宋柏,无声地冲着他们呲牙。